南宋。
光幕上的字迹,一条条,继续冰冷地浮现:
【然而,这个“霍去病”南归后,面对的却是一个畏战求和的朝廷,一套“以文制武、将兵分离”的祖制,一片严重缺乏战马的江南土地。】
辛弃疾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旧茶碗的手指,指节微微发了白。
这些事,他亲身挨了几十年,比谁都清楚。
【他的平戎方略被束之高阁,他组建的飞虎军被百般猜忌。】
他的目光在“飞虎军”三个字上停了停,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咽下了一口极苦的茶。
那支耗尽心血、曾让金人侧目的队伍,最后成了朝廷眼中最扎眼的钉子。
【最终,他只能将满腔热血与未竟的武功,熔铸进词章之中,成了后世所知的“词中之龙”。】
“词中之龙......”
辛弃疾轻轻念出这四个字,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复杂的弧度。
像是在笑,又满是苦涩。
龙?困在浅滩、锁在笔墨里的龙么?
这名头听来煊赫,可于他而言,字字都像是此生壮志未酬的墓志铭。
他下意识地望向桌角那一叠自己写下的词稿,那里面尽是“金戈铁马”的梦和“阑干拍遍”的恨。
【若真让霍去病穿越而来,在这般体制下,怕也不得不放下弓刀,改研经义,去考个进士了。】
看到这里,他几乎是嗤笑出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考进士?他年少时便已考过,文章锦绣有何难?
可通了这“正途”又如何?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真能收复河山的“霍去病”,而是一个能安于笔墨、听话的“词臣”罢了。
【归根结底,宋朝不缺乏霍去病这般的天才将领,它真正缺少的,是汉武帝那般敢于倾尽国力、赋予将领绝对信任与舞台的雄主。】
他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瞬,目光死死锁住“汉武帝”与“绝对信任”几个字。
那眼神里有瞬间被点燃的灼热,但旋即,便被更深的寂灭覆盖。
是啊,一切的根源,就在这里。
【弃疾似去病,宋皇非汉武。】
最后八个字,像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他缺的,从来不是上阵杀敌的勇气和谋略。
光幕缓缓暗去,最后的光芒映在他已显苍老的脸上。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过了很久,一声极低、极涩的笑,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呵......弃疾似去病......”
他重复着,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荒唐又真切的东西甩出去。
名字是祖父起的,盼他如霍去病般建功。
少年时,他也真以为自己能是那把剑。
“宋皇非汉武。”
后半句,他念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没有怨愤,没有激昂,只有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凉。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都松垮了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东西。
大唐,贞观年间。
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大家还在想天幕里那个辛弃疾的事儿。
“五十骑闯五万人大营......听着就带劲!”
“可惜了,后头怎么就......”
程咬金憋不住,先开了口。
他摇摇头,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是啊,猛将难得。”
“看天幕说的,他后来那些主意没人听,练的兵也被人防着......这浑身力气,使不出来。”
房玄龄叹了口气。
“打仗最怕后头扯后腿。你在前头拼命,后头的人不信你,还处处拦着,这仗没法打。”
“这位辛将军,本事是顶尖的,可惜没遇上能让他放手去干的时候和地方。”
李靖是从战场上出来的,看得更直接。
“之前天幕提过,宋朝那么干,也是被前面五代那些军阀搞怕了,想稳当点。”
“可这药下得太猛,把自家的胆气也给泻没了。治病治成了虚症,唉。”
魏征想的更深一点。
李世民一直没说话,听着大家讲。
等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带着很深的惋惜。
“说到底,还是没遇上对的人。”
他眼前好像能看到那个年轻人纵马冲阵的英姿,也能想到他后来只能坐着写词的憋闷。
“一把好剑,得有人识货,敢用,还得给他配个合适的剑鞘。”
“光把剑锁在库里,怕它伤着自己,那这剑再好,也就是块废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里的文武大臣。
“咱们这儿,不能干这种蠢事。该防的要防,但该用的,得更敢用。”
他这话既是说给那个遥远的辛弃疾听,也是说给眼前的所有人听。
天幕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别人的跟头,也提醒自己别摔在同一个坑里。
大家听了都点点头,心里各有感慨。
为那个生不逢时的将军,也为自家能遇上现在这样的时辰,感到一丝庆幸,更多了一份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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