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宴会厅的空气被瞬间点燃,又在下一秒被抽干。
喧嚣的声浪并非骤然拔高,而是化作了无数条黏腻的、细碎的暗流,在人群的缝隙间疯狂涌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那……那是谁?”
“百里董事长身边那个少年跟董事长年轻时长得好像。”
“什么好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看那眉眼,那鼻子……”
“今天不是给那个胖少爷过生日吗?怎么会……”
窃窃私语声,不再是背景里的嗡鸣,而是变成了无数根尖锐的、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每一个人的耳膜。
林七夜看到百里胖胖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颗硕大的脑袋,几乎要整个埋进胸腔里去,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刺探的视线,躲进一个只有自己的、安全的外壳之中。
他身旁,那个名为百里景的少年,那个真正的“百里少爷”,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可这声叹息,在周围那些宾客眼中,却成了另一种信号。
林七夜的视线扫过全场。
那些原本挂着职业化笑容,对胖胖投来敷衍目光的商界名流、社会贤达,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先是错愕。
然后是恍然。
最后,那份敷衍被毫不掩饰的情绪所取代。
怜悯。
同情。
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一件失败作品般的轻视。
一道无形的墙,在百里胖胖与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之间,轰然升起。
他被彻底地、公开地,驱逐了出去。
林七夜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粗暴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得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手中的高脚杯,杯壁与指骨的角力已经到达极限,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的呻吟。
怒火,灼热的怒火,从他的胸腔深处升腾而起,顺着脊椎一路烧上头顶,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
一道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这一桌。
林七夜猛地抬头。
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与百里辛的目光悍然相撞。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那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百里辛的视线在林七夜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了他身旁。
转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安然坐在原位,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戏剧的白衣青年。
白厄。
百里辛看着白厄。
他对着白厄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迈开了脚步。
人群像是被无形之手拨开的潮水,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通路。
他径直朝着白厄所在的卡座走了过来。
宴会厅内,那些窃窃私语声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方向。
百里辛停在了桌前。
他没有去看林七夜,也没有去看安卿鱼他们。
他的眼里,只有白厄。
“我很高兴,白厄先生能来赴宴。”
他的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
白厄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百里辛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并不在意白厄的冷淡。
他继续说道。
“我很抱歉,一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这句话的音量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几桌宾客的耳中。
一年前?
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辛深吸一口气,那姿态,那神情,仿佛真的在为过去的某个错误而忏悔。
他似乎变了很多。
与一年前那个差点被死亡阴影吞噬的自己相比,此刻的他,多了一份沉淀,也多了一份对生命的敬畏。
毕竟,人在真正直面过生死危机之后,总会有些改变。
人啊,总是容易会乱想的。
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随后,他的余光才终于落在了白厄身旁的几位少年少女身上。
他看到了一双双毫不掩饰的,冰冷的,甚至带着敌意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愤怒。
一时间,百里辛有了想法。
他知道一年前,他的儿子,百里胖胖,受了上面的命令,前往上京,加入了一个特殊小队。
现在一看,这些人应该就是百里胖胖的队友了。
那些目光,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冰刺。
林七夜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手术刀。
迦蓝那张明艳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封的寒意。
百里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感到被冒犯。
甚至,在那颗被商战磨砺得坚硬无比的心脏深处,一丝奇异的情绪正在生根发芽。
他觉得理应如此。
如果他们对自己儿子的遭遇无动于衷,那才说明他儿子交错了朋友,看错了人。
他是个冷酷的商人,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枭雄,但他同样是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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