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市。
迷雾中央。
地标建筑“南方之门”的顶端。
这座宏伟建筑因其独特的双塔结构,被本地人戏称为“秋裤”。
此刻,它正被无尽的浓雾包裹,只有最高处的天台,像一座孤岛,悬浮在紫白色的大海之上。
冷风卷着潮湿的雾气,贴着天台的地面呼啸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那股铁锈与腐败混合的甜腥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钻入鼻腔,黏在喉咙深处。
两个身影就站在这座孤岛的边缘。
他们一动不动,宛如两尊被遗忘在此处的雕像,任由寒风撕扯着衣角。
脚下,是翻滚不休的雾海。
整座姑苏城都沉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之下,没有灯火,没有车鸣,没有任何属于人间的声息。
就在几分钟前,这片死海的中心,曾绽放出一道光。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紫金光华。
那光芒刺破了浓雾,洞穿了黑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圣而暴烈的威严,在他们视网膜的最深处,烙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
光芒敛去,一切重归死寂。
但那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残像,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无时无刻不在宣告一个事实。
有什么东西,来了。
“刚才那个……”
身材异常壮硕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的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僵硬地转动,视线却依旧死死黏在下方那片雾气上。
他的双眼空洞,瞳孔扩散,失去了焦点,只能映出那片混沌的紫白。
“难道是那个男人?”
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嗯……”
他身旁的同伴,一个身形相对瘦削的男人,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节。
他的眼神同样空洞无神。
“我们完蛋咯。”
这句宣告末日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于闲聊的随意。
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自己的死期。
这种极致的恐惧,已经超出了他们神经能够处理的范畴,让他们的情绪与言语产生了彻底的剥离。
在他们脚边不远处,阴影里。
一只通体灰黑的小老鼠,用两条后腿稳稳地站立着。
它的一只前爪,正有模有样地托着自己的下巴,红色的眼珠倒映着那两个男人的背影,闪烁着人性化的思索光芒。
“哎,蛇女怎么死了啊!”
壮硕男人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语气里充满了孩童般的困惑与委屈。他的精神防线,正在一寸寸地崩溃。
“我真不想来这里啊!”
下一秒,他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膝盖与坚硬的水泥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
“呜……啊啊啊啊!”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不住的痛哭。
瘦削的同伴没有去管他。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雾海。
他的身体在极轻微地颤抖,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无法抑制的筛糠。
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因为记忆。
那道耀眼的、炽热的、温暖的光芒。
那对从天而降的紫金羽翼。
当那光芒出现的刹那,他们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
不需要任何逻辑推演,不需要任何情报分析。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后,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本能战栗。
是蝼蚁仰望神明时,最直观的感受。
拜托……
那位可是随手斩神的男人啊……
一年前的沧南神战,那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风暴,早已将那个男人的名讳,刻在了所有超凡存在的禁忌名单之上。
一年前的沧南神战告诉了世界的所有人与神,所谓的神在那个男人面前如同薄纸一样脆弱。
……
耳麦的另一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安卿鱼的声音没有立刻回答。
白厄并不催促。
要在一座信号被完全屏蔽的城市里,通过无数微小的生物节点,重新构建一个庞大的信息网络,并从中筛选出有效的情报,这本身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他迈开脚步,顺着鼠群让出的那条道路,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
两侧的建筑轮廓在浓雾中沉默着,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曾经挂满霓虹灯牌的店铺,此刻只剩下漆黑的橱窗,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翻滚的雾气偶尔灌入,又缓缓流出,像是建筑在无声地呼吸。
街边的路灯,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
但它们的光也显得有气无力。
昏黄的光晕被浓雾浸染,变得模糊而黯淡,并且在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不停地闪烁。
明。
暗。
明。
暗。
光线每一次的明灭,都将白厄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又缩短。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闪烁的光影中,与周围那些沉默的建筑黑影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幽魂在亡者的国度里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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