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彻底黑了。
不是夜晚那种循序渐进的沉寂,而是一种剥夺,一种吞噬。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幕布猛地扯下,死死盖住了整个沧南市的天穹。
混沌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不是云,是凝固的绝望。
其中没有丝毫光亮能够透出,只有庞大而无声的电光在最深处翻滚、奔涌。
每一次闪烁,都照不亮这片死寂,反而勾勒出一具垂死巨龙在云海深处无声抽搐的轮廓。
云层之下,是另一个暴怒的世界。
海水不再是蔚蓝,它变成了一头咆哮翻滚的黑色巨兽,每一寸肌体都由最纯粹的狂暴构成。
它在怒吼,将自己的身躯卷起数十米高的恐怖巨浪,那漆黑的浪头狰狞地探向天空,几乎要与低垂的云层连接在一起,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水墙。
呼啸的狂风是它的呼吸。
席卷整条海岸线的风暴,带着足以撕裂钢铁的意志。
几人合抱粗的巨大行道树,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地里连根拔起。
它不再是生命的象征,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被卷向半空,随后狠狠撞入街道另一侧的咖啡馆。
玻璃幕墙在一瞬间化为亿万颗晶莹的齑粉,在风中狂舞。
支撑着大楼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发出一声漫长而痛苦的呻吟,仿佛巨人的脊骨正在一寸寸断裂。
一层。
又一层。
海浪毫无止歇地冲上岸边,那不是拍打,是践踏。
每一波浪潮都带着将一栋摩天大楼卷入其中的恐怖势能,重重砸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
海水轻而易举地越过了防波堤,像是决堤的洪流,涌入城市纵横交错的街道,贪婪地吞噬着低洼处的一切。
风雨将沿海的街道彻底笼罩。
这幅景象,在人类所有的记载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末日。
此刻,距离海岸线五公里内的所有居民都已撤离。那些曾经将海岸围住,印着“禁止入内”字样的手臂粗细的警戒线,在第一波海浪的冲击下就已尽数断裂,被那黑色的巨兽吞入腹中,不见踪影。
在这片毁灭性景象的边缘,风暴与死寂的分界线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白厄。
风暴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发出撕裂般的声响。
雨与水在靠近他的刹那便化作蒸汽消散。
另一个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古朴的、长条形的木匣。那木匣的材质看不分明,却散发着一股镇压万物的沉重气息。
“白厄,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年轻人的声音在风暴的怒吼中显得有些单薄,每一个字都被狂风撕扯,却又异常清晰地钻入耳中。
“没问题。”
白厄的目光没有离开眼前那如同神罚降临一般的景象,平静地回应。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滔天巨浪,却没有一丝波澜。
“嗯,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抱着长匣的年轻人,周平,与他一同凝视着眼前这片狂暴的自然伟力。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于麻木的凝重,那是见惯了这种层级的灾难后,刻印在骨子里的沉重。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白厄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上,开口问道。
“你确定要独自一人负责一个神明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连周平自己都觉得荒谬。
那不是台风。
不是海啸。
那是“神”。
是行走于世间的天灾,是凡人穷尽想象也无法抗衡的存在……
不!
周平的念头在这里猛地一顿。
凡人并非无法抗衡!
白厄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翻滚的黑海,看着那遮蔽一切的乌云。
然后,他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那笑容很干净,很纯粹,没有丝毫的勉强和伪装。在这片毁灭性的背景衬托下,形成了一种无比诡异,却又无比和谐的统一。
“相信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只是最平淡的陈述。
然而,听到这三个字,周平脸上那副紧绷到麻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那是一种将性命与希望全部交付出去后,得到最有力回应的释然。
他下意识绷紧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不再多问。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带着千钧之重。
“那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帮其他人解决别的神明。”
周平后退一步,转身准备离开。狂风立刻将他的身体向后推去,但他抱着木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稳。
“拜托你了。”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对着白厄那在风暴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郑重地、一字一顿地再次说道。
白厄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有着【神】存在的大海,声音穿透了风的咆哮,清晰地传入周平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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