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嘎吱——
一道沉闷到极致的摩擦声,从青铜门的内部深处传来。
门体表面,那些繁复交错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
渗透出的光芒并非金色,也非任何代表着神圣的色彩。
那是一种死灰色的光。
光芒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一道笔直的黑线,在两扇紧闭的门扉交界处浮现,并迅速向下延伸。
门,没有被推开。
它们在向两侧的墙体深处退去。
整片山壁仿佛活了过来,张开了巨口,要将这两扇古老的门户整个吞入腹中。
移动的速度初始极为缓慢。
巨门每向内收缩一寸,整个地下空间都在低沉地嗡鸣,白厄脚下的地面传来持续不断的细密震动,头顶有碎石簌簌落下。
门缝,被撕开。
从一道发丝般的细线,扩大到一指的宽度。
就在那道仅容一指的缝隙中,数十个扁平的白色影子,滑了出来。
又是纸人。
它们出现的方式比之前更加诡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动作整齐划一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步。
没有脚步声。
没有摩擦声。
它们就是那样凭空流淌出来,在门前迅速集结,排列成数个森然的方阵。
每一个纸人之间的间距都分毫不差。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尺子,在黑暗中进行着最精密的丈量。
它们全部面向白厄。
用那两个纯粹由墨点构成的眼洞,安静地注视着他。
下一刻,所有纸人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它们对着白厄的方向,深深弯腰。
一个九十度鞠躬。
这个动作之后,它们没有起身。
所有纸人维持着这个近乎对折的姿态,然后开始无声地向两侧移动,队列从中间分开。
退潮的海水。
一条由鞠躬的躯体构成的通道,被清晰地让了出来。
那条路的尽头,是正在开启的青铜门。
它们在邀请白厄。
咚——!
一声沉重无比的闷响,像是巨人的心脏最后一次搏动。
青铜巨门的移动陡然加速,不再是之前那种迟滞的碾磨,而是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轰然向着墙体内部退去。
门体表面堆积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尘埃与铜锈,此刻终于承受不住这剧烈的震动,簌簌落下。
在【侵晨】不灭的金色剑光照射下,那些厚重的尘埃形成了一片灰色的帷幕,遮蔽了视线。
当尘埃落定。
门后的空间,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在了白厄眼前。
没有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殿堂。
也没有通往地心深处的幽暗隧道。
门后,是一片死寂的城镇。
一片巨大的,沉默的死城。
一条同样由青灰色砖石铺就的道路,从门后笔直地延伸出来,通向那片死寂的深处。
白厄站在原地,【侵晨】的剑光将他身前百米的道路照得一片通明。
道路的两旁,那些先一步出来的纸人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态,一动不动。
它们组成了一条由沉默与诡异构成的仪仗队。
从门内流出的空气,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那是尘封了无数岁月的灰尘与静止的味道,混杂着一种类似于纸张的气息,涌入鼻腔。
白厄的目光越过纸人组成的仪仗队,投向远方。
建筑。
无数的建筑。
它们全部由相同的青灰色砖石构成,风格高度统一,线条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与雕刻。
高低错落的楼宇沉默地矗立着,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座城市的上空,并非地下空间的岩石穹顶。
那是一片深邃的、吞噬所有光线的虚无。
整个城市,仿佛被装在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色盒子里。
白厄迈开了脚步。
他的鞋子踏在青灰色的砖石路面上。
“哒。”
一声清晰的脆响。
这声音在绝对空旷死寂的环境里,突兀地传出很远,又被无边的沉默迅速吞没。
他走过那些躬身的纸人。
纸人们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变成了真正的纸雕塑,将这个谦卑的姿态永远定格。
白厄走进了门。
他踏入了这座被埋葬在地下的城市。
【侵晨】的剑光如同一个移动的探照灯,光柱扫过街道两侧的建筑。
墙体表面异常光滑,结构完整,看不出任何被岁月侵蚀风化的痕迹。
窗户是黑洞洞的方口。
所有的门,都是敞开的。
白厄走了约莫百米,停下脚步,目光转向旁边一栋三层高的古建筑入口。
门内是古雅的陈设,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一道绘着山水的屏风。
所有物件上都一尘不染,干净得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细心打理。
啪嗒。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从建筑的二楼传来。
似乎是什么很轻的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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