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
他的视线越过还未走出营区的少年们,越过这片承载了太多汗水与记忆的训练场,最终凝固在那条被人工重塑的天际线上。
群山依旧。
但又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地貌已经彻底改变了。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山脉的这一端,硬生生撕裂到另一端。
它斩断了山脊,劈开了河道,将原本起伏和缓的地形,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绝谷。
那是神明挥下的裁决之刃,在大地上留下的永恒烙印。
他不需要靠近。
仅仅是站在这里,隔着数公里的距离,他依然能感受到那道巨大沟壑中弥漫出的,挥之不去的气息。
白厄那一剑创造的沟壑如今在看,依旧留有余温。
空气在这里是扭曲的。
光线经过那片区域时,会发生轻微的偏折。
飞鸟会本能地绕开,走兽会远远避让。
就连风,在吹拂至那道深渊的边缘时,都会变得迟滞、紊乱。
袁罡闭上眼,他的精神力延伸出去,触碰着那道残痕。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柄贯穿天地的炽热之剑。
看到了大地在它面前如同纸张般被轻易撕裂。
看到了岩石在瞬间被气化,又在极致的能量奔流中被强行重塑。
那一剑,甚至改变了这片区域的【法则】。
数月过去,草木依然难以在那道沟壑的边缘百米内扎根。
一剑。
仅仅一剑。
袁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干涩感从咽喉深处涌上来。
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即将奔赴战场的新兵。
想起了他们在毕业典礼上,一张张稚嫩却坚毅的脸。
袁罡的目光从远方的山脉收回,落回到这片沉闷压抑的训练营上空。
天空愈发的阴沉。
浓重的乌云不再是缓缓蔓延,而是如同被人打翻的墨池,汹涌着,翻滚着,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
云层厚重得不见一丝缝隙,层层叠叠,将整个世界都压在下面。
光明被彻底吞噬。
白昼硬生生被扭转成了昏暗的黄昏。
空气黏稠得如同胶水,紧紧糊在皮肤上,堵塞住每一个毛孔,让人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胸闷气短。
风停了。
昨天还不知疲倦嘶鸣的夏蝉,此刻死寂一片。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高频的耳鸣。
山雨欲来。
不,这已经不是一场普通的暴雨所能带来的气象。
袁罡抬起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线条绷得死紧。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黑云压城的天空。
直觉在警告他。
而现在,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最尖锐的警报。
天空愈发的阴沉。
“告诉所有的新兵,做好准备,说不定,会有敌袭。”
古神教会不会这么轻易地让这群新兵去到各自的区域。
滴答——
起初只是疏疏落落的几粒,俄而密如走珠,敲得青瓦琤琮。
忽闻天际一声裂帛,雷公驱车辗过云軿,震得山峦微颤。
抬头望去,墨云翻涌如浪,层层叠叠,似有蛟龙隐现其间,吞吐风云。
这雨,来得急,来得猛,仿佛天公醉后打翻了玉壶,将一腔清冽,尽数倾泻人间。
白厄看着翻涌的云层,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当初……
与伙伴们同上云层的时候。
“所有的新兵注意!”
袁罡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响彻整个集训营。
“此次,可能会有古神教会参与,各位新兵做好遇到危险的准备!”
广播里的电流声,混杂着袁罡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听清接下来的命令!”
“营区周边区域已经完成清场,不存在任何平民!”
“不存在任何本地居民!”
“任务期间,如果遭遇任何自称是本地山民、迷路者、求助者的人员,一律视为古神教会信徒!”
“无需警告,无需甄别!”
“一律格杀!”
袁罡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命令的核心只有一条,活下去!”
“各位,这不是演习,也不是毕业考核。”
“这是战争。”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身边的战友。”
“新兵们!”
“我们,一定要活着再见!”
广播切断。
死寂笼罩了营地,只有越来越大的雨声。
少年们刚刚换上的崭新军装,还没来得及感受荣耀,就要被鲜血浸染。
离别的伤感被肃杀的气氛取代。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最后的迷茫褪去,只剩下决然。
“我们!”
“活着再见!”
……
雨势愈发猛烈。
豆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水雾朦胧。
大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缓慢前行,车轮碾过积水,溅起阵阵水花。
车内,三十多名新兵静静坐着,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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