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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鸿一瞥与纨绔登门

午后的“醉红楼”虽不似夜晚那般笙歌鼎沸，却也已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或饮酒，或听曲，空气中弥漫着脂粉与酒肴混合的甜腻气息。叶风正强打着精神，在雅间内为一位熟客抚琴。他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波流转间风情自成，指尖流淌出的琴音婉转缠绵，惹得那客人连连称赞，目光黏在他身上几乎移不开。

叶风心中却是一片麻木的疲惫。他巧妙地应对着，既不显得过分亲昵，又不至于冷落了客人，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他早已熟练。就在他垂眸拨动琴弦的间隙，目光不经意地透过半开的轩窗，扫向了楼外那条还算繁华的街道。

只一眼，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就在“醉红楼”斜对面不远处的墙角，一个熟悉得让他心颤的身影，正佝偻着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上面零零散摆着几件粗糙的木雕小玩意儿——那是他父亲，叶老爹！

父亲怎么会在这里？！他耳聋，平时几乎不出远门，更别说来到这龙蛇混杂的烟花之地附近摆摊！是家里的钱又用尽了吗？还是他想靠自己这双曾经巧夺天工，如今却因耳聋和年老而颤抖的手，再为这个家挣几个铜板？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般兜头淋下，让叶风瞬间脸色煞白。他不能让父亲看见他在这里！绝对不能！父亲虽然耳聋，眼神却还好使，若是让他看见自己穿着女装，在这青楼之中与客人周旋……叶风不敢想象那后果。

“公子，奴家忽然觉得有些气闷，想先去歇息片刻，望公子恕罪。”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客套，猛地按住仍在颤动的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不等那客人反应，他便匆匆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夺门而出，也顾不上身后客人错愕与不满的呼唤。

他像一只受惊的鹿，沿着走廊疾步而行，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他不敢再看窗外，只想立刻躲回那个能暂时遮蔽他的房间。幸而，他的房间在走廊深处，窗户朝向后院，只要关上门窗，便与外面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世界隔绝。

他一把推开自己的房门，闪身而入，迅速将门关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间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他从门缝里死死盯着窗外，确认父亲那个小小的摊位和他佝偻的身影，终于被建筑物的角度彻底挡住，再也看不见分毫，这才仿佛虚脱般，缓缓滑坐在地上。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父亲看不见他了。

巨大的后怕和心酸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乌黑的长发铺散在地，像一片哀伤的云。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这骤起的惊涛骇浪。

然而，命运的戏弄似乎总是不期而至。

就在叶风心绪未平，还未从地上起身之时，他的房门被人毫不客气地“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着锦袍，腰缠玉带，手持折扇，面色带着几分酒意和倨傲的年轻公子哥，大剌剌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脸为难、试图阻拦却又不敢真的动手的鸨母。

“哎哟，赵公子，赵公子您慢点儿……风哥儿他、他这会儿可能不太方便……” 鸨母急急地解释着。

那被称作赵公子的纨绔子弟，目光在房间内一扫，立刻便锁定了蜷缩在门边，显得格外楚楚可怜的叶风。叶风此刻眼眶微红，长发凌乱，衣衫因刚才的奔跑而略显不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慌与脆弱，这副模样，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更添了一种我见犹怜、引人采撷的风情。

赵公子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掠过浓浓的惊艳与占有欲，手中折扇“啪”地一合，打断了鸨母的话，语气轻佻而不容置疑：

“躲什么躲？小爷我今天高兴，来你们这儿包个场子！听说你们这儿的花魁是个清倌儿，叫什么叶风的，琴弹得好，人更是……啧啧，”他上下打量着叶风，目光如同在审视一件精美的货物，“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就让他来陪小爷我喝酒听曲儿！”

说着，他根本不给旁人反应的时间，几步就走到了叶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怎么？坐在地上迎接小爷？倒是别致。”

叶风心中猛地一沉。刚逃离父亲的视线，又撞上这么个明显不好打发的纨绔子弟。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怯生生、又努力想表现得乖巧柔顺的表情，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未退，更显得无辜而撩人。

他扶着门板，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和长发，然后对着赵公子微微屈膝，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惊小动物般的微颤，软糯地开口：

“这、这位公子爷……奴家便是叶风。不知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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