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将楼道里感应灯昏黄的光线和邻居家隐约飘来的饭菜油烟彻底隔绝。叶风——或者说,此刻占据着“陈小雨”躯壳的他——站在玄关狭小的阴影里。
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陈小雨这个身份的气息:一种混合了陈旧家具、廉价香薰蜡烛、隔夜外卖、以及……淡淡的、属于年轻女性的体味和护肤品气息的复杂味道。这味道如同一个具象化的牢笼,瞬间将他裹挟。
他(她)赤着脚(陈小雨的脚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袜),踩在冰凉、有些粘腻感的地砖上,眉头下意识地蹙紧。属于魔王之子对洁净的本能厌恶在翻涌,但这具脆弱的身体却对这份凉意传递出某种习以为常的信号。
客厅狭小而凌乱。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堆着几件没叠好的衣服,一张矮小的茶几上散落着吃剩的零食包装袋、几本翻卷了边的时尚杂志,还有那个被陈小雨视若珍宝、此刻却躺在垃圾桶里的同款发光“石板”(手机)的充电线。墙壁上贴着几张过时的明星海报,边角已经卷起。一扇小小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灰扑扑的墙壁,光线昏暗。
叶风(陈小雨)的目光扫过这一切,那双属于陈小雨、此刻却盛着叶风灵魂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如同君王巡视一片荒芜的废土。他(她)径直走向唯一关着门的房间。
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属于陈小雨的私人空间展露无遗。一张单人床占据了大部分面积,被子胡乱地堆在角落。靠墙立着一个半旧的简易布艺衣柜,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挤挤挨挨挂着的衣物。一张小小的书桌兼梳妆台,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镜子边缘贴着几张便签和自拍照片。
空气里那股混合的、属于“陈小雨”的味道更加浓郁了。叶风(陈小雨)走到衣柜前,彻底拉开了柜门。
目光所及,是一片属于年轻女性的色彩。连衣裙,T恤,牛仔裤,针织衫……大多是廉价的材质和快消的款式,颜色或粉嫩或暗沉,杂乱地挤在一起。叶风的视线掠过这些,最终落在衣柜最底层角落里,那几件被压得有些皱巴巴、颜色灰扑扑的衣物上——几件宽大的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男式运动裤。
那是属于陈小雨偶尔“偷懒”或“不想被审视”时的伪装,是她平凡人生里微不足道的一点叛逆痕迹。
叶风(陈小雨)的指尖,带着一丝几乎不可查的迟疑,触碰了一下那粗糙的棉质布料。三万年的记忆深处,属于魔王之子的骄傲如同岩浆般灼烫翻涌。他是深渊的宠儿,是死亡的化身,是永恒不灭的存在!他的衣袍由最深邃的暗影和最纯粹的魔能编织,他的容颜令星辰失色,他的意志便是法则!何曾需要……需要穿上这些凡俗的、带着性别符号的粗劣织物来取悦他人?从来只有众生跪伏,祈求他的垂怜,何曾有他被人挑选的道理?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混杂着荒谬、屈辱和冰冷怒意的情绪,无声地在这具脆弱的女性胸腔里炸开。他(她)的手指猛地蜷缩,将那件灰扑扑的男式T恤攥紧,布料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相亲……” 他(她)低语,声音是陈小雨的声线,却淬着叶风的冰寒,在狭小的房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声。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嘲弄弧度。“……蝼蚁的仪式。”
就在这时,他(她)口袋里另一块属于陈小雨的旧手机(备用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屏幕亮起,一个备注为“老妈”的号码发来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密密麻麻的文字瞬间挤满了小小的屏幕:
「小雨啊,明天中午十二点,中心广场那个‘遇见’咖啡馆,靠窗第三个卡座!人家王姨好不容易托人介绍的,小伙子叫赵伟,照片妈看了,挺精神的!在什么…什么科技公司上班,听说工资不低!你好好打扮打扮,穿那件妈给你买的粉裙子!精神点!别又穿得跟个假小子似的!人家条件好,眼光肯定高,你把握住机会!别再挑了!你弟那资料费还等着呢!记住啊!十二点!别迟到!!!」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叶风的意识。那扑面而来的、属于底层凡俗的焦虑、算计、对女儿如同待价而沽商品般的定位,以及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赵伟”透出的、近乎谄媚的重视……这一切,都让叶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冒犯的恶心感。
“呵……” 一声冰冷的、带着魔性回响的低笑从“陈小雨”喉间溢出。他(她)随手将那块嗡嗡作响、如同催命符般的“石板”丢在凌乱的床上,屏幕朝下,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衣柜里那些色彩鲜艳的女装,眼中翻腾的怒意和厌弃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穿女装?以这副柔弱、被定义好的雌性皮囊,去迎合另一个雄性蝼蚁的审视?
绝无可能!
属于魔王之子的意志在咆哮。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宣泄这荒谬绝伦处境的方式,一个……至少能让他在这屈辱的“体验”中,找回一丝掌控感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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