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极乐谷 第一章 混元仙至

极乐谷的冬日，虽处苦寒长白山地界，却因独特的地脉与人为布置，依旧维持着一方温润小天地。几个月过去，谷中的奇花异木愈发茂盛，与谷外冰封雪裹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夜天子与叶风似乎很享受这份远离尘嚣的静谧，白日或于暖阁对弈，或于温泉共浴，夜间则相拥而眠，仿佛西域的腥风血雨、权柄霸业都已是前尘幻梦。

然而，这份宁静在这一日被打破了。

谷口那刻着“好人禁行”的石碑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看年纪似乎已过古稀，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如婴儿，肌肤细腻不见丝毫褶皱，唯有一双眼睛，澄澈深邃得如同经历了万古星空，透着一股看破世情的淡然与无法言喻的沧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挺拔，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雪山、寒风融为一体，又仿佛超然于物外。

在他身侧，是一架制作精巧的木制轮椅，椅上坐着一位少女。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容貌清丽绝伦，一双大眼睛尤其灵动，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慧光，只是那双本该奔跑跳跃的腿，却无力地垂在轮椅踏板上，覆盖着一张厚厚的雪白熊皮。她便是意孤行，老者的徒弟。

守谷的弟子早已发现这突兀出现的二人，立刻警觉地上前盘问，语气不善。然而，那老者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开口，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沛然莫之能御的气息便悄然弥漫开来，几名守谷弟子顿觉周身气机一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空气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提动手驱赶了。

消息立刻传到了谷内暖阁。

夜天子正与叶风品评一株新移栽的寒梅，听闻禀报，他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玩味。

“一口混元气，不老长生仙……姜仲？”夜天子放下棋子，看向叶风，“风儿，你可听过此人传言？”

叶风眸光微凝，点了点头：“略有耳闻。传说此人修为已臻化境，一口混元气运转如意，堪称同阶无敌，更兼寿元悠长，行踪飘忽，被视为陆地神仙般的人物。他竟会找到这里？”

“同境无敌？”夜天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有意思。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残疾的女娃？”

“是，据报那少女名为意孤行，是姜仲唯一的弟子，传言……聪慧近妖，过目不忘，任何功法武学，她只需看上一遍，便能默记于心，甚至立刻推演出运用之法，分毫不差。”

“过目不忘，一看便会？”夜天子眼中兴趣更浓，“如此天赋，却先天双腿瘫痪，天道倒是公平。走，风儿，随我去会会这位‘不老长生仙’。”

谷口处，姜仲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意孤行则好奇地打量着谷内与谷外截然不同的景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并无丝毫怯意。

夜天子与叶风并肩而来。看到姜仲的瞬间，夜天子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以他如今的修为，竟也看不透这老者的深浅，对方气息混元一体，仿佛与这方天地共鸣，深不可测。而叶风体内诸般神功亦自发微微流转，生出感应，提醒着她眼前老者的不凡。

“姜老先生，”夜天子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仪，“大驾光临我这‘好人禁行’的极乐谷，不知有何指教？”

姜仲目光扫过夜天子，在他那隐含霸道的眼神上停留一瞬，又看向他身旁容颜绝美、气息内敛如深渊的叶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而醇厚，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指教不敢当。老朽姜仲，携小徒意孤行，云游至此，感知此地气象非凡，非正非邪，超然物外，心向往之。听闻谷主立规‘好人禁行’，更是深得我心。世间伪善之辈，确实不配踏入此等清净之地。故而冒昧前来，欲携小徒加入极乐谷，求一栖身之所，不知谷主可愿收留？”

他话语直接，毫不拐弯抹角，竟是要主动加入这刚刚成立、名声不显（或者说，恶名初显）的极乐谷。

夜天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姜仲的名头太大，实力太高，这样的人物主动来投，是福是祸，难以预料。是真心向往此地的“非正非邪”，还是别有图谋？

他目光转向轮椅上的意孤行。那少女也正看着他，眼神清澈，毫无畏惧，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与探究，仿佛在观察一件极其有趣的事物。

“哦？”夜天子不动声色，“姜老先生名动江湖，何处不可去得？为何偏偏选中我这刚刚立足的极乐谷？再者，令徒天赋异禀，可惜身有残疾，我这极乐谷，可并非善地。”

姜仲尚未回答，意孤行却脆生生地开口了，声音如清泉击石：“谷主叔叔，师父常说，世间所谓善地，规矩太多，束缚心灵。您这里‘好人禁行’，想必规矩与众不同。我虽不能行走，但我的眼睛和脑子很好用。”她说话条理清晰，完全不似孩童，“至于为何来此……师父说，您和这位漂亮的谷主夫人，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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