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问心阁密议散场，各派长老化作流光奔赴四方，九霄万福宫檐角的铜铃在风里叮当，声音传得老远，反倒衬得山间一片清寂。

毛小方被千鹤与大长老亲自护送入后山最幽静的“养心洞”，喂下了宗门秘库里珍藏的“九转还魂丹”。

丹药不愧保命圣品，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磅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药力如同甘泉，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滋养着几近枯竭的经脉与遭受重创的神魂。

惨如金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褪去死灰，泛起一丝微弱的红润，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悠长。

虽未苏醒，命是保住了，根基也未全毁，只是识海深处那道窥探天机留下的恐怖裂痕，依旧触目惊心。

“养着，仔细养着。”大长老看着毛小方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声音疲惫又沉重，“神魂之伤，非丹药朝夕可愈，只能靠他自己慢慢熬了。”

千鹤守在石榻边，寸步不离，眼神沉静而专注。

旱魃…满廷…龙脉泣血…毛师弟用命换来的几个血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昨日还宾客盈门、喧嚣鼎沸的茅山，此刻已彻底封山。

护山大阵的光幕比平日厚重了数倍，流转的符文透着冰冷的杀伐之气，隔绝内外。

演武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

议事殿的大门紧闭，沉重的青铜门栓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

殿内，几盏巨大的青铜鹤灯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将殿柱上雕刻的雷部神将映照得如同活物，目光森然地注视着下方。

气氛肃杀得近乎凝固。

殿中仅剩茅山核心中的核心。

主位之上，钟素安一身素净的银白道袍，闭目静坐，仿佛与殿中凝重的空气融为一体。

下手左右，大长老面色沉凝，石坚腰背挺直如标枪，眼神锐利如鹰隼，四目难得地收起了跳脱，

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林九则垂着眼，指尖在袖中虚画着什么，像是在推演符箓。

千鹤坐在稍后的位置，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专注锐利，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

刚刚服下九转还魂丹、神魂伤势稳住大半的毛小方，也被安置在角落的一张软榻上，由两名心腹弟子照看。

他虽闭着眼，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人都齐了。”大长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大战前的紧绷。

“掌教，满廷倒行逆施，炼制旱魃，此乃倾世之劫。

各派同盟已立，然则…那旱魃凶威，亘古罕见。以我等现今之力…”

他话没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胸口。

石坚接口，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不错！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绝非寻常邪祟可比！

我茅山符箓雷法虽强，但境界之限如同天堑！

敢问掌教，可有…破局之法？” 他的目光，直刺向主位上静默的钟素安。

四目也忍不住了：“是啊掌教！那玩意儿听着就吓死人！

咱们总不能真等着它蹦出来，拿符箓跟它玩挠痒痒吧？

得想法子啊！毛师兄都拼成那样了…” 他瞥了一眼角落昏迷的毛小方。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沉重的压力、深切的忧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全都聚焦在钟素安身上。

钟素安缓缓睁开眼，他其实想说，我茅山各位祖师在地府，护住地面这帮后辈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说天庭还有个雷部呢，只要自己要求，闻仲不会袖手旁观的，可一直这么护着也不是事，故而他有了新想法。

钟素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软榻上毛小方那紧蹙的眉心上。

“毛师伯拼死窥探天机，遭此重创，”钟素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凝滞的空气。

“根源之一，在于‘天机’本身，已非我们现今所认知、所修持的力量体系，所能轻易承载。

更深层的原因…” 他顿了顿，“在于我们所依循的修行之路，与这方天地的现状，已然脱节。”

众人皆是一怔。

钟素安站起身，踱步到殿心空旷处。

“诸位长辈皆知，我茅山立派之基，乃无上宝典《上清大洞真经》。”

大长老等人下意识点头。

“然则，”钟素安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洞悉的锐利，“自前明刘伯温斩断天下大部分龙脉主根！

龙脉断，地气散，天地灵气随之急剧衰减，如同江河断流！

《上清大洞真经》乃上古通天大道，其修炼所需的海量灵气与对大道法则感悟的门槛，

在当今这灵气匮乏、大道隐晦的残破天地中，已变得…高不可攀！”

他目光扫过众人：“这并非经文有缺，实乃天地有变！

如同将一部需要江河之力才能运转的神功秘籍，放在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流旁。

纵有神功，难为无米之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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