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极端保守的生存策略,以牺牲未来的无限可能性为代价,换取当下的确定性与可控性。
艾斯德斯文明如同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受损严重的巨舰,为了不再倾覆,他们选择将自己彻底焊接在唯一认为安全的礁石上,并坚信这礁石便是永恒的归宿。
【该策略在其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确实确保了文明的稳定与扩张。
凭借对成熟技术的极致化应用,他们征服了众多星域,建立了庞大的秩序。
然而,代价是失去了应对未知变局的能力。
当遭遇我方这种完全在其‘法典’认知范畴之外的打击模式时,其反应迟钝、缺乏战术弹性的弱点暴露无遗。】洛书的分析冰冷而客观。
一个文明,因为恐惧自身的创造力而自我阉割,最终也因此而亡。
这其中的讽刺与必然,让林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华夏文明的道路,无疑更加激进,拥抱变化,甚至主动寻求技术的突破与范式转换。
但这同样意味着必须时刻面对“创新危机”的影子,必须在飞速前进的同时,确保对力量的绝对掌控。
洛书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这种风险。
“那么,那个促使他们技术飞跃,甚至可能间接导致‘创新危机’的‘天外馈赠’,查明了吗?”林默将思绪拉回更关键的问题。
艾斯德斯的历史,似乎是一个由“馈赠”开启,又以“凝固”告终的循环。
【关于‘天外馈赠’的直接记录极其稀少且高度加密,多数已在漫长岁月中被系统性地删除或模糊化处理。
目前恢复的数据碎片,主要来源于一些未被完全清理干净的早期科研日志副本和个人冒险家的非官方记载。】洛书回答道,同时将几段最清晰的碎片投射出来。
一段记录显示,在艾斯德斯文明尚未踏出母星时,一个非自然的、扭曲的空间物体坠落在其极地冰盖。
另一段模糊的影像,则描绘了艾斯德斯早期科学家从该物体中提取出流动的、闪烁着非光谱色彩的数据流。
【综合现有信息,可以推断该‘馈赠’是一个高度先进的、具备某种知识传递功能的外星造物。
它并非直接给予成品科技,而是以一种‘启发式’或‘种子式’的方法,极大地加速了艾斯德斯在基础物理、材料科学和能量操控领域的理解进程。
其文明在短短数百年内,完成了正常情况下可能需要数万年甚至更久的技术积累。】
“造物的来源?”林默追问核心。
【无法直接确定。
但恢复的数据碎片中,多次提及接收‘馈赠’时伴随的‘低语’。
该‘低语’被描述为非听觉性的,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包含大量无法立即理解的复杂信息。
其能量特征模式,经与我方数据库比对,与代号‘虚空低语’的未知宇宙现象,相似度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三点七。】
洛书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值得注意的是,部分碎片提及,早期接触‘馈赠’的研究者曾出现认知偏差、逻辑悖论成瘾等精神异常现象,这或许是‘创新危机’中部分失控技术的诱因之一。】
“虚空低语……”林默重复着这个词汇。
洛书推演中那笼罩在宇宙尺度阴影下的巨大威胁,第一次与一个具体文明的兴衰史产生了明确的、 尽管间接的关联。
这“馈赠”是善意的提携?还是某种更宏大实验的诱饵?或者,是一种筛选与毁灭的机制?利用知识本身作为武器,诱使文明过度发展直至自我崩溃?
艾斯德斯文明或许正是在本能地察觉到这种危险后,才极端地转向了绝对的保守主义。
他们试图通过“凝固”来隔绝“低语”可能带来的影响,却最终因为失去活力而亡于外部的、更强大的力量。
【基于现有信息,构建初步推测模型:】洛书继续汇报。
【‘虚空低语’或其关联实体,可能通过散布此类‘知识种子’于宇宙中。
接收文明若无法驾驭这种突如其来的技术飞跃,将大概率因内部失控(即‘创新危机’)而自我毁灭。
若能像艾斯德斯后期那样,通过极端保守策略稳定下来,则可能失去长期潜力,最终被其他动态文明或‘低语’本身后续的清理机制所淘汰。
这是一种……高效的文明过滤器。】
指挥中枢内一片寂静。
这个推测如果属实,那么宇宙的图景将比想象的更为黑暗。
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可见的敌人,而是隐藏在知识背后的陷阱。
“继续深化分析。尝试定位‘馈赠’造物可能的残骸,或其在艾斯德斯技术体系中留下的唯一性特征。
扩大数据比对范围,在已知宇宙历史记录中,寻找是否有其他文明出现过类似的、非自然的技术爆炸或‘馈赠’记载。”林默下达了新的指令。
艾斯德斯文明的覆灭,揭开了一个更庞大谜团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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