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街,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各色古玩店铺亮着昏黄或惨白的灯光,将那些或真或假的古董笼罩在一片迷离的光晕里。空气里飘着檀香、旧纸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铜锈味。
司徒亮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深色夹克,双手插在兜里,帽檐压得很低,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他的样子像个闲逛的散客,只有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家店铺的招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
“观云斋”。
招牌是块老旧的木匾,字迹遒劲。店面不大,门脸深邃,灯光也比别家更暗一些,像一只蛰伏的兽,沉默地张着嘴。
司徒亮在店门口停顿了一秒,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感受那半面铜镜冰凉的边缘。危险。秦疏影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他没有犹豫,掀开深蓝色的布帘,迈步走了进去。
店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深,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射灯聚焦在博古架上的几件瓷器玉器上,更显幽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混合了木头、灰尘和某种特殊熏香的味道。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后,靠着一盏绿罩子台灯,用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个陶俑,对司徒亮的进来恍若未觉。
司徒亮没有打扰他,目光在店内缓缓移动。博古架排列紧密,上面堆满了各种物件,从青铜器到明清瓷,从古籍字画到杂项小件,琳琅满目,却也给人一种压抑和杂乱之感。他的“心镜”在踏入这里的瞬间就已悄然开启,并非为了深度推演,而是将环境的每一个细节——物品的摆放、光线的角度、空气的流动、细微的声音——都清晰地映照在心湖之中。
没有其他顾客。
他走到一个靠里的博古架前,假装对上面的一尊鎏金佛像产生了兴趣,实则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整个店铺的布局和后堂那扇虚掩着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柜台后的老头依旧在专注地清理他的陶俑,仿佛司徒亮不存在。
八点整。
店内的老式座钟“铛”地敲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在钟声落下的同时,后堂那扇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
首先映入司徒亮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黑色高帮马丁靴的脚,然后是包裹在修身黑色工装裤里的笔直长腿。来人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着件敞开的黑色皮质短夹克,显得干净利落。她个子很高,几乎与司徒亮持平,身形挺拔,带着一种猎豹般的矫健与警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五官立体分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唇线清晰,组合在一起,有一种混合了野性与冷静的独特美感。她的头发是深栗色的,剪成了利落的短发,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却丝毫不显凌乱。她的眼神,是司徒亮见过最锐利的,像高原上翱翔的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距离感。
她应该就是秦疏影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木盒,目光直接落在司徒亮身上,没有任何寒暄和试探,开门见山:“东西。”
她的声音偏低,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
司徒亮也从口袋里拿出了用软布包裹的半面铜镜,却没有立刻递过去。
秦疏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她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旁边的空置博古架上,打开。
里面是一套专业的便携式检测设备,包括高倍放大镜、紫外灯、微型光谱仪等。
“放心,只看,不碰。”她说着,目光却一直锁定着司徒亮,仿佛在评估他这个人的价值,远大于评估那面铜镜。
司徒亮这才将铜镜递了过去。秦疏影接过,动作熟练地戴上薄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凑到灯下,开始仔细观察铜镜的纹路、锈色和断口。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部分锐利的眼神。司徒亮能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极淡的、类似雪松混合着冷泉的味道,与她整个人冷冽的气质十分相符。
“纹路是西南古水族祭祀文化的变体,但工艺……不像那个时代能达到的水平。”秦疏影头也不抬,低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司徒亮听,“这铜镜,是后人仿古铸造的,年代不会超过一百年。但用的铜料……很特殊,掺了东西。”
她切换成紫外灯,照射铜镜背面。在幽幽的紫光下,那些看似杂乱的细微刻痕,竟然泛起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磷光!
“果然……”秦疏影关掉紫外灯,又拿起微型光谱仪扫描了一下,“含有微量的放射性元素和一种……未知的有机黏合剂残留。这东西,不简单。”
她将铜镜递还给司徒亮,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李萌拿到它,是个意外。她本来只是在追查磐石科技利用风水先生王魁洗钱的账目,偶然在一个地下黑市看到了这半面镜子,觉得纹路特别,和她之前查到的、与你父母笔记相关的某些线索很像,就买了下来。她没想到,这镜子本身就是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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