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林家老宅的梧桐叶上时,林晚星已经换好了一身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镜子里的女人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可她还是对着镜子练习了三次微笑,直到嘴角的弧度看起来自然又从容。
“爸,妈,我出去一趟。”她拿起包,声音尽量平稳,“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林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报纸,报纸的边角已经被揉得起皱,他没抬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林母跟到门口,往她包里塞了盒胃药,眼圈泛红:“实在不行就回来,咱家还有这栋老房子呢,饿不死。”
林晚星笑着抱了抱母亲,转身走进晨光里。那笑容在转身的瞬间垮下来,像被风吹散的雾气。
第一站是张伯伯的“恒通集团”。张伯伯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总爱捏她的脸,说要等她长大给自家孙子做媳妇。林晚星站在恒通集团气派的大楼前,深吸一口气,走进旋转门时,前台小姐脸上的职业微笑在听到“林晚星”三个字时淡了下去。
“张总正在开会,林小姐您先坐会儿。”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会议室的门开开合合,她看到张伯伯和几个董事模样的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可没人看她一眼。直到秘书过来说“张总临时有急事要去外地”,林晚星才站起身,指尖在包带上掐出几个月牙。
走出恒通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她仰头看了看天,蓝得不像话,像极了陆寒枭办公室里那片落地窗映出的颜色。
第二站是李叔叔的“启明科技”。李叔叔的秘书倒是直接,把她拦在前台:“林小姐,李总让我跟您说,启明最近在融A轮,实在抽不出资金周转,您体谅。”说着递来一杯温水,眼神里带着点同情,“陆氏那边……您懂的。”
林晚星接过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我懂。”她点点头,转身时,听到秘书在身后叹气。
她懂什么?懂世态炎凉?懂陆家的一句话比几十年的交情还重?还是懂她现在这个“陆太太”的身份,早就成了别人避之不及的烫山芋?
跑了五家公司,喝了四杯温水,听了七句“陆总那边没表态”,林晚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包里那份被体温焐热的项目计划书,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最终还是按了锁屏。昨天陆寒枭那句“自己家的事自己想办法”还在耳边回响,她没勇气再听一次。
路过一家花店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一小束白菊。店员包花时笑着说:“送给长辈?这花寓意好,高洁长寿。”
林晚星没说话。她拿着花,去了城郊的墓园。
墓碑上的照片是爷爷的遗像,穿着中山装,笑得慈祥。爷爷走的那年,她刚和陆寒枭订婚,爷爷拉着她的手说:“晚星啊,陆家小子要是欺负你,爷爷就是从土里爬出来也得揍他。”
她蹲下身,把白菊放在墓碑前,指尖拂过冰冷的石碑:“爷爷,我好像……搞砸了。”
风卷起纸钱的灰烬,打着旋儿飘向远处,像是爷爷在叹气。
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林晚星才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夏沫发来的消息:“老地方等你,别迟到。”
“迷迭香”清吧里灯光昏暗,爵士乐慵懒地淌着。夏沫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林晚星推门进来,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她脸上的疲惫,隔着老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喝点什么?”夏沫把菜单推给她,“今天我请客,最贵的那种。”
林晚星没看菜单,直接对调酒师说:“来杯最烈的。”
夏沫刚要拦,就被她按住手。“沫沫,让我喝点。”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就今天。”
第一杯威士忌滑入喉咙时,像吞了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热。夏沫看着她仰头喝酒的样子,那股狠劲,和平时那个连咖啡都只喝三分糖的林晚星判若两人。
“别喝了!”夏沫夺过她手里的酒杯,酒液洒在吧台上,像一滩深色的泪,“为了陆寒枭那个渣男,不值得!”
林晚星没抢酒杯,只是趴在吧台上,侧脸贴着冰凉的台面,声音闷闷的:“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父亲一夜白头的焦虑,为了母亲偷偷抹泪的背影,为了爷爷墓碑前那句没说出口的“我会守住林家”,为了那些跟着林氏打拼了一辈子的老员工……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句哽咽:“沫沫,我没有办法了……我救不了爸爸的公司……”
眼泪砸在吧台上,和酒渍混在一起,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能扛住陆家的冷暴力,能顶住林氏的压力,可当所有路都被堵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
夏沫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她抱住林晚星,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了哭腔:“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凭你的能力,开家小花店也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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