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好累啊。”

这还是许恒第一次向元熙诉苦喊累，而且他声音听起来极度疲惫，沙哑中带着干涩；刚才的电话铃声也是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元熙握着手机，听着那声带着倦意的 “好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一阵阵心疼往上涌。

“要么你先睡吧，好好休息，等明天醒了再给我回电话。” 元熙的声音柔得软乎乎的没一点棱角，那语气，竟像是年轻妈妈对着襁褓里想睡觉的婴儿般，满是小心翼翼的爱惜。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随即传来许恒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嘿嘿，这就心疼了？熙熙，还是你好。” 他顿了顿，声音又垮了些，带着几分无奈的坦诚，“我澡都没洗呢，浑身软得提不起劲。不过…… 听到你声音，倒又不想睡了。陪我说说话吧？你今天都忙些什么了？”

这是一个两人电话里必聊的话题。尽管元熙每天工作内容没有什么变化，可许恒就是爱听她今天遇到什么样的病人，做了什么手术，与同事相处怎么样。有时还会故意逗她一起蛐蛐一些难搞的家属或病人；可元熙总觉得背后议论别人不算礼貌，不过被许恒带的聊了几回后，偶尔也会将心里话不小心就带了出来。

“那你就别理他们！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家属，根本不用给好脸色！” 许恒的声音一下提了些，带着明显的气愤 —— 谁居然敢让元熙受气？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一想到元熙可能受了委屈，他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冒。

元熙听着他护犊子似的语气，心里暖了暖，赶紧转开话题：“不说他们了，倒是你，今天怎么累成这样？”

许恒叹了口气，声音又沉了下去，满是疲惫：“还不是那帮人闹的 —— 一个个心里都打着小算盘。有人盯着项目要政绩，有人想抢着拿主导权，也确实有几个是真心为老百姓着想，想多争取些实惠。总之啊，搅得人头疼，是真累。以前做再复杂的生意，说到底就看能不能赚钱，简单直接。现在才知道，这种牵扯多方的事有多难办：不仅要小心翼翼平衡各方利益，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不知道哪会儿就从暗处射来冷箭。”

“熙熙，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没有太多贪念的人。你不知道看着那些人为了几十万、为了多一点的补偿能激动到什么样子。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失去理智，以为能够倚仗着自己手上的一点点资源，再加上人多，就能得到他们额外想要的。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也就是其他人手里的一张牌，是可以被随时替换掉的棋子，也是可以被抛弃的筹码。”

他顿了顿，语气里又添了几分疲惫：“左涛前几天被那帮人围着吵了一顿，头疼得厉害；就连刘玉刚那样八面玲珑、最会圆滑处事的人，都熬不住想躲出去清静清静……”

电话那头的元熙没有立刻接话。许恒说的这些人和事，她既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也没法给出什么切实的建议。她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在他停顿的时候，轻声应上一两句 “是啊”“真是不容易”，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陪着他把心里的烦闷慢慢倒出来。

“最近这边事情实在多，熙熙，我想让小北过来盯几天，你那边我再换个人。” 许恒的声音带着几分斟酌，一边是项目上的紧迫，一边又记挂着元熙的日常。

“让他去就行，我不用人接送。” 元熙没半分犹豫，语气里满是对小北的认可，“小北本就是个想做事的，多跟着你历练历练，对他也是好事。” 在元熙眼里，小北这人踏实可靠，做事有板有眼，除了偶尔爱凑点小八卦，没什么毛病；只是她也留意到，有时小北自己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对林强的羡慕 —— 毕竟跟着许恒能接触到更核心的事。可元熙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医生，实在给不了小北什么更好的发展机会，让他跟着许恒干些事，才是对他最好的。

“熙熙……” 许恒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几分撒娇似的依赖，“真想你现在就在我身边，那样就能抱着你睡，不用再跟那帮人费脑子周旋，心里也能踏实多了。”

话说到后半段，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呼吸都变得沉缓 —— 原来竟是累得没撑住，没洗澡就这么睡着了。元熙握着手机，没有挂断，只是轻轻放在手边。听着电话那头许恒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像是伴着一首安稳的催眠曲，她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踏实的暖意。

一连两天许恒都累的话说不上几句就困的睡过去，元熙心疼他的心越来越 ，他说那边群众已经闹了起来，聚在项目部和县政府门口，要求政府给个说法。这个周末看样子又是没法回京城。

第二天中午在办公室吃工作餐时，元熙难得走了神 —— 眼前的饭菜没动几口，脑子里却总忍不住回想昨晚电话里许恒疲惫的声音，还有那渐渐沉缓的呼吸。直到下午和丁家英一起讨论病例，她才像是忽然定了主意，提出来想去昌城，对小东进行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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