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把面发。依照旧俗,这天要发面准备蒸过年的主食。王桂香天不亮就起来,将早就留好的老面引子用温水化开,和进一大盆精白面粉里,放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盖上厚厚的棉被,让面慢慢醒发。
家里经过昨天工作组的到访和暗地里的波澜,表面上却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林海生不再提那些烦心事,专心打磨他的货架,准备上最后一道清漆。林晓梅继续清洗、晾晒家里的床单被套。林晓兰则拿出红纸和毛笔,开始写春联和福字。林晓峰和林晓娟被分配了清扫院子和擦拭玻璃的最后任务。
阳光很好,雪后的空气清冽。院子里,被兄妹俩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积雪都铲得整整齐齐。窗户玻璃被擦得透亮,映着蓝天和光秃秃的树枝。
林晓兰凝神静气,笔尖饱蘸浓墨,在裁好的红纸上落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万象更新”。她的字不算顶尖,但笔画端正有力,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度。这是写给自家大门的。
又写了几幅小的,“五谷丰登”贴粮缸,“六畜兴旺”贴在鸡窝旁(虽然现在没养鸡),还有“抬头见喜”、“出入平安”等等。林晓娟在一旁帮忙按着纸,看得津津有味。
“二姐,你的字真好看。”小姑娘由衷赞叹。
“多练练,你也能写好。”林晓兰笑着,又写了个大大的“福”字,准备倒贴在屋里。
写春联是件喜庆的事,墨香混合着红纸特有的气味,让人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林晓兰暂时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专注于笔下的每一横每一竖。在这个年代,手写春联还是主流,寄托着人们对来年最朴素的期盼。
下午,面发好了,蓬蓬松松,满是蜂窝。王桂香和林晓梅开始蒸过年用的馒头、豆包和糖三角。厨房里蒸汽缭绕,甜香扑鼻。
林晓兰写完最后一副春联,洗净手,也去帮忙。揉面、做形、上屉,一家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当第一锅白胖胖的馒头出锅时,那种粮食最本真的香气,带着微微的甜,充满了整个屋子,也似乎将昨日残留的紧张不安都驱散了几分。
“真香!妈,我能先吃一个吗?”晓峰眼巴巴地看着。
“馋猫!等凉一凉,晚上吃。”王桂香笑骂,却还是掰了半个热馒头,抹了点自家做的芝麻酱递给他,“先垫垫。”
傍晚,饭菜上桌,主食就是新蒸的馒头。暄软,带着麦香,就着简单的炒白菜和中午剩的炸带鱼,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甜。家常的温暖,最能抚慰人心。
饭后,天色尚早。林海生拿出白天写好的春联和浆糊,带着晓峰去贴。林晓兰帮着母亲和大姐收拾厨房,林晓娟则兴高采烈地拿着那些小福字,在家里各处比划着贴哪里好看。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这次的声音比较轻快。
林晓兰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周继军,他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网兜,里面是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包点心。
“周同志?”林晓兰有些意外,随即让开身,“快请进。”
“不了不了,我就不进去了。”周继军笑容温和,将网兜递过来,“单位发的年货,多了一份,想着给你们送点过来,添个年味儿。”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另外,王主任让我顺便带个话,说这两天街上都挺平静的,让你们安心准备过年。工作组那边……初步走访结束了,没什么特别情况。”
林晓兰接过东西,心里明白,这既是周继军个人的心意,也带着街道方面的安抚和通气。“谢谢周同志,也替我们谢谢王主任。总让你们费心。”
“应该的。”周继军摆摆手,又似随意地问,“对了,晓兰同志,你上次说要做药皂和药膏,如果需要一些特殊的包装材料或者介绍信什么的,可以跟我说,我们单位有时候能联系到一些印刷厂和纸品厂。”
林晓兰心中一动,这是个拓展正规渠道的好机会。“那太好了,周同志。等过了年,铺子开起来,可能真得麻烦您。”
“没问题。”周继军爽快答应,又闲聊两句,便告辞了。
送走周继军,林晓兰拎着东西回到堂屋。王桂香看着罐头和点心,感慨:“周同志真是热心人。”
“街道王主任也让带了话,说没事了,让咱们安心过年。”林晓兰将周继军的话转述了一遍。
林海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这就好,这就好。”
这个消息,无疑给全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工作组走访结束,街道明确表态,意味着林家至少在明面上,暂时脱离了“嫌疑”或“重点关注”的名单。暗处的压力或许还在,但有了这层“官方认可”的保护色,安全性大大增加。
林晓兰也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工作组走访结束,不代表沉三爷那条线的危机解除,也不代表监视者会就此罢手。只是,对手的活动空间被压缩了,林家的安全边际提升了。这是她主动搅浑水、抛出诱饵希望达到的效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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