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拈起摊主口中那“南洋珍品”珍珠粉,指尖只轻轻一搓,心底便是一沉——这粉末粗砺黯淡,夹杂着难以察觉的硬块,莫说是敷上贵妇娇嫩的脸庞,便是用来抛光木头,他都嫌糙。摊主犹自唾沫横飞地吹嘘,陈明远的嘴角却已牵起一丝冷意,这广州十三行的水,果然深得很,第一道坎,竟在这小小的珍珠粉上。
晨曦微露,广州城在珠江的氤?水汽与码头的喧嚣声中苏醒。陈明远带着三位风格各异的秘书,穿行于十三行附近熙攘的货市之间。昨日他用那巴掌大的水晶玻璃镜和一只精巧的镀金怀表,敲开了粤海关监督一位师爷的门路,今日的目标,则是为那雄心勃勃的“面膜大业”寻觅最关键的基底原料——优质珍珠粉。
林翠翠一身鹅黄绫裙,步履轻快,如同穿花蝴蝶,不时拿起路旁摊贩的胭脂水粉嗅闻比较,娇声道:“公子,你看这盒粉,闻着倒香,定是好的。”上官婉儿则是一袭月白素衫,面容清冷,目光锐利地扫过货品成色与商贩的微表情,低声提醒:“小姐,市井之物,多为劣质,不可轻信。”张雨莲默默跟在陈明远身侧半步之后,手中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一支炭笔(陈明远“发明”的简易铅笔)已准备就绪,随时记录他的需求。
陈明远的目标明确,珍珠粉需质细腻,色莹白,无杂质。他深知,这不仅是面膜功效的基石,更是他能否在这以质论价的十三行立足的第一块试金石。一连看了几家大铺,送上的样品虽比林翠翠看上的货色强些,却始终未能达到他心中“极致纯净”的标准。不是研磨不够细致,就是隐约带着腥气,或是色泽发黄,显是处理工艺不佳。
正当陈明远微感失望,准备转向另一条街市时,一个衣着体面、笑容可掬的中年商人主动迎了上来,拱手道:“这位爷台面生得很,可是在寻上好的珍珠粉?小的姓钱,敝号‘宝盛堂’,专做珍珠、珊瑚生意,在这十三行也算有几分薄名。”
钱掌柜引着他们来到一处装潢颇为气派的店铺,从内间取出一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陈明远初时验看的那类珍珠粉。粉末在店内光线下显得颇为白亮,钱掌柜语气自豪:“此乃选用南海合浦上等珍珠,以古法精心研磨而成,细腻如尘,最是养颜。不瞒爷台,城内几位诰命夫人,用的都是小号这款。”
陈明远不动声色,依着现代品控的习惯,伸出食指,蘸取少许粉末,置于拇指指腹,缓缓揉搓。最初的触感似乎尚可,但几下之后,那粗砺的颗粒感便清晰地传递过来。他眉头微蹙,又捻了捻,指尖甚至感觉到细微的、未完全磨碎的硬质小颗粒。
“钱掌柜,”陈明远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你这珍珠粉,恐怕并非纯用上等珍珠研磨吧?或者说,这研磨的工夫,还欠些火候。”
钱掌柜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堆起更浓的笑意:“爷台说笑了,这绝对是上等货色!您看这成色……”
“成色可以掺东西提亮,”陈明远打断他,将指尖残留的粉末展示给身旁的三女看,“但这触感骗不了人。真正极细的珍珠粉,捻之应如无物,滑若凝脂。你这粉,初触尚可,细捻则显粗砺,其中还有未磨匀的硬粒,长期使用,非但不能嫩肤,反而可能划伤娇嫩的面皮。”他目光扫过店内陈列的其他珍珠制品,心中明了,这店家或许是拿了次等珠或珠贝边缘的硬肉混同研磨,以次充好。
上官婉儿闻言,立刻上前,也依样捻起一点细察,随即点头,清冷的嗓音响起:“公子明鉴,此物确有不妥。颗粒不均,恐伤肌理。”她的话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钱掌柜的心上。
林翠翠见状,立刻嘟起嘴,挽住陈明远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就是!公子眼光最是厉害,这种劣等货色也想蒙骗我们?我们公子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她一边说,一边略带得意地瞥了上官婉儿一眼,仿佛在彰显自己与陈明远的亲近。
张雨莲则默默记下陈明远对珍珠粉品质的描述要点,并在“宝盛堂”名下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在这条街上,还没人敢如此直接地贬低他的货品。他强压着火气:“爷台既然看不上小店的货,那就请便吧。不过这广州城里,若我‘宝盛堂’的珍珠粉都入不了您的眼,恐怕您也难找到更好的了。”
碰壁出来,林翠翠犹在气愤地数落那钱掌柜奸猾。上官婉儿则冷静分析:“小姐,看来这优质原料的获取,比预想更难。大店铺尚且如此,小摊贩更不可信。”
陈明远沉吟不语,目光投向远处码头停泊的几艘西洋商船,一个念头闪过。他记得某些西洋典籍中提及,蛤蚌类贝壳内壁那层光华璀璨的材质,其主要成分与珍珠并无二致,都是碳酸钙。既然天然珍珠获取不易且品质参差,何不……
他立刻转向张雨莲:“雨莲,你精通药理,可知这珍珠形成之理?若不用整珠,取其母贝之内壳光泽层,效用是否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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