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琉璃瓦上,像无数颗碎珠子滚落,溅起的湿气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渗入林翠翠暂居的偏殿。她捻了捻桌上那盏油灯的灯芯,火苗猛地一跳,映亮了她刚调配到一半的“金盏花修护膏”——这是为婉嫔昨日不小心被指甲划伤的额角准备的。现代的药理知识混着宫廷御医提供的草本底方,竟真让她试出了几分消炎生肌的奇效。
然而此刻,她对着那罐莹润的膏体,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几个时辰前,乾隆身边的大太监吴书来竟亲自冒雨送来一碟新进贡的蜜瓜,言语间似是不经意地提点:“皇上批阅奏折至深夜,时常念起姑娘巧手调制的提神醒脑膏,气息清冽,颇能解乏。”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第一次是借询问上官婉儿妆容之名,在她这偏殿逗留半炷香,目光却黏在她调制胭脂的手指上;第二次是微服路过,直闯进来,拿起她桌上一盒半成的口脂端详,指尖几乎擦过她的手腕。
“林姑娘,”吴书来当时垂着眼,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皇上……已有半月未召幸任何嫔妃了。”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扎进林翠翠试图维持平静的心湖。她不是懵懂少女,来自现代的灵魂更让她对男女间的微妙信号异常敏感。乾隆那越来越不加掩饰的目光,那一次次打破规矩的靠近,早已超越了帝王对一件“新奇玩意儿”的兴趣。那里面翻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探究,甚至……是渴求。
窗外雨声更急,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瞬间照亮殿内,也映出窗纸上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的人影!
林翠翠心头猛地一紧,手下意识按住了桌上那柄用来切捣花瓣的银质小刀。是谁?侍卫?还是……其他不速之客?这深宫,果然每一步都是陷阱。她吹熄了灯,隐入黑暗中,屏息凝神。
脚步声却在殿门外停下,随即是压低的、熟悉的嗓音:“是朕。”
乾隆!
林翠翠一惊,连忙重新点亮油灯,快步上前打开殿门。风雨裹挟着一股湿冷的寒气卷入,只见乾隆只着一件玄色常服,未戴冠冕,发梢肩头已被雨水打湿,吴书来撑着一把巨大的油伞,一脸忧惧地跟在后面。
“皇上万福金安。”林翠翠侧身行礼,心中惊疑不定。他竟连仪仗都不带,在这样的雨夜独自前来?
乾隆大步踏入殿内,目光迅速扫过简陋却整洁的陈设,最后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冲动。“免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朕心烦闷,走着走着,便到了你这里。”
他挥手让吴书来退至殿外廊下等候,自己却踱到桌边,拿起那罐金盏花膏,凑近鼻尖闻了闻。“又是为谁准备的?”他问,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
“回皇上,是婉嫔娘娘额角略有小伤,奴婢调制此膏,希望能助娘娘早日痊愈。”
“你倒是有心。”乾隆放下瓷罐,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紊乱,“这后宫上下,无论尊卑,似乎都对你的巧手赞不绝口。连皇后前日都向朕夸你,说你调的玫瑰露,比她宫里的更胜一筹。”
林翠翠垂首:“奴婢惶恐,只是略尽本分。”
“本分?”乾隆忽然转身,逼近一步,龙涎香混合着雨水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你的本分是什么?是留在这四方宫墙内,永远做个伺候人的妆奁侍女?还是……”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几乎要烫伤她,“你的天地,本不该限于此?”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开。他看出了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试探?林翠翠强迫自己冷静,现代人的灵魂在紧急关头发出警告:君心似海,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奴婢不知天地何在,”她稳住声线,尽量不让声音颤抖,“只知眼下,这里是奴婢的安身立命之所。”
乾隆凝视着她,殿内只闻雨声敲窗,以及彼此间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半晌,他忽然抬手,似乎想触碰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林翠翠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穿透雨幕!
电光火石间,林翠翠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躲避,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乾隆!
“皇上小心!”
乾隆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向后跌坐在椅中。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乌黑的寒芒擦着林翠翠的肩头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梁柱!那是一支三寸长的短弩箭,箭簇在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殿外的吴书来听到动静,魂飞魄散地冲进来:“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瞬间,隐藏在暗处的侍卫蜂拥而入,将偏殿围得水泄不通。乾隆脸色铁青,眼神由瞬间的惊愕转为骇人的冰冷怒火。他一把扶住因用力过猛而险些摔倒的林翠翠,目光落在她被箭矢划破的衣袖上,一丝鲜红正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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