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御赐的、象征着她初入宫廷认可的翡翠玉簪,竟在她为瑜嫔上妆前,于众目睽睽之下,从中断裂,碎成两截。
清晨的雾气尚未在琉璃瓦上完全散去,林翠翠已在分配给她的那间小小值房内,对着一套从内务府领来的、做工粗糙的胭脂水粉发愁。她正尝试用有限的材料,复刻现代妆前乳的保湿效果,为下午给瑜嫔的初次侍奉做准备。瑜嫔是近来颇得圣心的主位,性子虽不算顶坏,但对容貌装扮极为挑剔,宫中皆知。
突然,门被轻轻叩响,上官婉儿闪身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面色是惯常的沉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翠翠,这个给你。”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半开的玉兰,雅致非常。“前几日你帮张贵人改良的‘飞霞妆’甚得她欢心,她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句,这是皇上的赏赐,刚由敬事房送来。在宫里,这就是脸面,今日去见瑜嫔,戴上它。”
林翠翠心头一跳,接过玉簪。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这不仅仅是一支簪子,更是她在这个时空、这座深宫里,凭借自己“手艺”获得的第一份官方认可。一丝微妙的暖流混着惶恐,在她心中漾开。她郑重地将簪子簪于发间,对上官婉儿感激地笑了笑。
午后,瑜嫔所居的储秀宫偏殿内,香薰袅袅。几位低位嫔妃和宫女早已候在一旁,名为陪伴,实则是想亲眼瞧瞧这位传闻中“妙手天成”的林姑娘有何本事。
林翠翠深吸一口气,打开自己备好的“工具箱”——里面是她利用现有材料能制作出的所有“秘密武器”:用珍珠粉混合少量油脂调制的“提亮膏”,用玫瑰花汁反复过滤得到的清淡胭脂水,以及她精心修剪过的、比宫内通用更精巧的眉笔。
她向瑜嫔行礼后,正准备开始,瑜嫔却懒懒地抬了抬手,目光落在她发间:“且慢。你头上这玉簪,倒有几分雅致,近前来让本宫瞧瞧。”
林翠翠不疑有他,依言上前,微微俯身。
就在这一刻,意外发生了。
她俯身的动作似乎带动了空气的流动,又或是冥冥中自有定数。那支牢牢簪在她发间的翡翠玉簪,竟毫无征兆地、轻轻地“咔”一声,从玉兰花瓣的根部断裂开来!翠绿的簪体应声落下,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惊的声响,断成清晰的两截。
殿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截断簪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御赐之物受损,乃是大不敬之罪!轻则受罚,重则可大可小。
林翠翠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猛地收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她明明戴得很稳,怎么会……?
瑜嫔的脸色沉了下来,方才的慵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宫妃特有的审视与威仪:“林姑娘,这是御赐之物,你竟如此不慎?”语气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真是晦气……”
“还没上手就毁了御赐之物,这手艺能信吗?”
“怕是冲撞了主子……”
林翠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巨大的恐惧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韧性。她不能就此认罪,这断簪太过蹊跷!她迅速跪下,却不是惊慌失措地求饶,而是清晰地说道:“娘娘明鉴!奴婢佩戴时万分小心,此簪断裂得实在突兀,恳请娘娘允奴婢查验断口。”
瑜嫔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镇定,略一沉吟,示意宫女将断簪拾起。
林翠翠接过断簪,指尖在断面处仔细摩挲。断面并非新鲜崩裂的残差,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平滑的旧痕?她心中疑窦顿生,这更像是被人预先做过手脚!是谁?是眼前这位看似不满的瑜嫔?还是混在人群中的那一个?目的是什么?是单纯给她下马威,还是想借她打击赏赐她的乾隆,或是举荐她的张贵人?
她来不及细想,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找到证据前都苍白无力,唯一的生机,是展现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
她将断簪恭敬置于一旁托盘内,再次叩首,声音恢复了平稳:“娘娘,御赐之物受损,奴婢罪责难逃,甘愿受罚。只是,能否让奴婢先为娘娘妆扮?若妆成后娘娘仍觉奴婢粗鄙不堪,奴婢愿领双倍责罚。若娘娘能有一分满意,再治奴婢之罪不迟。”
她的话说得不卑不亢,将选择权交还给了瑜嫔,同时也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瑜嫔盯着她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宫女,有点意思。“好,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若妆扮得不好,两罪并罚。”
压力达到了顶点。林翠翠摒除所有杂念,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具。她先是用自制的“提亮膏”为瑜嫔做妆前打底,细腻的膏体瞬间改善了肌肤的暗沉,带来自然的光泽。接着,她舍弃了宫中流行的浓艳胭脂,只用指尖蘸取少许玫瑰胭脂水,在瑜嫔颧骨处极轻地拍开,营造出宛如天生、由内而外的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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