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翠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门环的刹那——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极其克制,却又清晰无比的叩门声,在震耳欲聋的雷雨间隙中,幽灵般响起。
叩门声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雪地,但在上官婉儿紧绷的神经上,却如同重锤猛击!这绝非张雨莲或林翠翠去而复返应有的动静!她们不会如此谨慎克制!
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上官婉儿按住陈明远的手猛地一紧,指尖冰凉。她瞬间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如同一张骤然拉满的弓,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扇紧闭的、在风雨中微微震颤的舱门。
林翠翠的动作僵在门边,一只手还悬在半空,距离门环不过寸许,呼吸都屏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上官婉儿,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询问。
“谁?”上官婉儿的声音沉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她不动声色地侧移一步,身体巧妙地挡在了床榻和陈明远前方,同时用眼神示意林翠翠退开。
门外沉默了一瞬。只有风雨声更加狂暴地拍打着船体。
几息之后,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沙哑的男声穿透了门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恭敬与疏离,缓缓渗入舱内:
“上官姑娘安好。深夜惊扰,实属冒昧。和大人听闻陈先生身体抱恙,甚是忧心,特命小的送来宫中秘制的‘紫雪安宫散’一瓶。”声音顿了顿,似乎斟酌着字句,“和大人还说……前几日姑娘在账房‘借阅’的那册《江南风物志》,不知是否已翻阅完毕?大人近日需核查其中几处关隘细节,若有眉目,还请姑娘不吝赐还,大人感激不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上官婉儿和林翠翠紧绷的神经里!
《江南风物志》?那分明是她们从火场废墟里抢出来的、记录着盐引交易暗账的催命符!和珅不仅知道了她们拿到了账册,更知道了是谁拿的!他甚至知道了上官婉儿曾去账房查探过!这哪里是讨要书籍?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与逼宫!那瓶所谓的“紫雪安宫散”,更像是无声的威胁——他知道陈明远病重!
林翠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求助地看向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的瞳孔在烛光下骤然收缩,如寒潭深不见底。她放在陈明远肩头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和珅的手,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深!在这风雨飘摇的御舟之上,他的耳目竟已布到了她们的门前!
舱内一片死寂,唯有陈明远那痛苦而微弱的“月……圆……”呓语,还在断断续续地溢出唇边,像绝望的挽歌,更增添了这被窥伺、被围困的窒息感。门外那个沉默的身影,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等待着她们的反应。
上官婉儿深吸一口气,那冰冷而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刺入肺腑。她必须回应,必须稳住门外这条毒蛇!她正要开口,用最圆滑、最滴水不漏的言辞周旋——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然在门外响起,伴随着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住的痛哼!
紧接着,是张雨莲那带着喘息的、刻意拔高的、焦急万分的声音,穿透了风雨和门板,清晰地送了进来:
“婉儿!婉儿开门!快!我找到那位老船工了!他……他刚吐露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事!关于我们那批新到的‘苏杭丝绒’!事关重大,耽搁不得!”
苏杭丝绒?上官婉儿心念电转,瞬间明了——这是她们之间约定的紧急暗号,意指“身份暴露,危在旦夕”!
门外的和府仆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沉默了一瞬。
机不可失!
上官婉儿再不犹豫,声音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焦急与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语速极快地对门外道:“有劳和大人挂心!药散请先代为保管,陈先生刚用了药,此刻正需静养,不便见客。《风物志》……待我整理完毕,自当亲自奉还大人!雨莲,进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朝林翠翠递了个眼色。
林翠翠会意,猛地拉开了沉重的舱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瞬间倒灌而入!门口景象映入眼帘:
一个穿着和府二等仆役藏青色袍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正捂着半边肩膀,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门侧。他显然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阴沉。
而张雨莲则是一副刚从风雨里冲回来的狼狈模样,鬓发散乱,裙摆湿透,紧紧抱着一个防水的油布包裹,脸色苍白如纸。她半个身子几乎是撞在门框上,才制造出刚才那声闷响。此刻她看也不看那仆役,径直冲进舱内,反手就要关门,口中连声道:“快关上!冷风灌进来,陈先生哪里受得住!”
那仆役下意识地想伸手阻拦或窥探舱内,但林翠翠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门重重关上!沉重的门板“砰”地一声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那仆役阴鸷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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