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是老苏收养的孩子,村里都说她是石头缝里长出的花,命硬得很。老苏和苏和的亲生父亲是一起从城里来的知青,苏和父亲把他当弟弟一样,很照顾他。苏和父亲是十里八乡的大才子,他懂得很多,闲暇的时候总给村民们讲文化。后来村长干脆在村里办了学堂,请他讲课。她母亲是村里最俊俏的姑娘,被她父亲城里人气质和满腹诗文吸引。谁知命运弄人,婚后不足五年,一场泥石流中,父亲为了保护学生牺牲了,而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
后来,二十一岁的老苏接替了好兄弟,成为村里学堂的老师,还收养了4岁的她,并给她改名为苏和。
苏和五岁时,已显露出不同寻常的灵性。老苏批改作业时,她趴在桌边,竟无师自通地认得了几个字。老苏惊讶之余,开始有意教她识字念书。破旧的土屋里,常常传出稚嫩的跟读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没有童书,老苏就用烟盒纸、旧报纸写字教她。苏和学得飞快,不出一年,已能磕磕巴巴读通报纸上的文章。村民们时常看见这个瘦小的女孩坐在门槛上,抱着一本比她脸还大的旧书,看得入神。
村里人给老苏介绍过好几个对象,但是他不愿意委屈苏和,都拒绝了。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女儿的才气如同被石头压住的幼苗,要么窒息而死,要么破石而出。
没过多久,有人在村子后山发现了煤矿。煤矿开工那天,整个村子都震动了。招工处前排起了长队,都是村里精壮的小伙子,眼睛里闪着对金钱的渴望。老苏也站在队伍里,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小苏,你这身子骨还下井?不要命了?”邻居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当矿工,没有力气不行。”
老苏只是笑笑,不多解释。他想让苏和去上大学,而他现在每月挣的钱只够温饱。
第一天穿上矿工服时,苏和抱着他的腿哭成了泪人:“爸,别去,听说那井好深,我害怕...”
老苏蹲下身,抚摸苏和的头发:“傻丫头,爸是去做挣钱,不等挣够了钱,送你到城里读最好的学校。”
矿井深处的环境比想象中还要恶劣。煤尘弥漫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部,腰也在阴冷环境中时时作痛。但他从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干着。
每晚回家,苏和都会端来热水为他泡脚,看着父亲脚上磨出的水泡和腰间的膏药,小姑娘的眼睛总是红红的。
“今天老师夸我字写得好,”她总是试图说些开心的事,“说我能参加写字比赛。”
老苏会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我闺女有出息。等将来你考上大学,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爸也跟着沾光。”
老苏望着女儿兴奋的脸庞,忽然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地层深处的黑暗不可怕,因为他正在挖掘光明;腰间的疼痛可以忍受,因为他正在为女儿撑起一片天空。
夜幕降临,山村重归宁静。只有苏家窗口的灯光久久未熄,那是苏和在灯下苦读,苏运辉在一旁默默陪伴。偶尔的咳嗽声打破寂静,但随即又被书页翻动的声音淹没。
大山深处的煤矿里,无数矿工用汗水挖掘着黑色的金子。而他们中最佝偻的那个,正在用知识和生命,为女儿挖掘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14岁那年,苏和向老苏提出退学,昏暗的灯光下,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苏和攥着衣角,声音细如蚊蚋,却像一颗炸弹投下。
“爸…我…我不想上学了。”
老苏握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关节泛白。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和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苏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倔强,“我看你天天疼得睡不着,地板那么硬…矿底下那么危险……我受不了!我能干活。”
老苏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牵扯到腰伤,脸上瞬间闪过极致的痛苦,但他不管不顾,扬手“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苏和脸上。 暴怒而颤抖,指着苏和:“你说什么混账话!我就是疼死也和你没关系,钱?钱要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给读书!考上大学离开这个穷地方。”
苏和捂着脸,泪水决堤,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可是你的腰都快断了!我不要读书看,我要你好好的!”
腰部的疼痛让老苏几乎站不直,他剧烈地喘息着、佝偻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手指戳着桌子,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迸出来:“我就是腰真的断了!瘫了!死了!你也得给读书、考大学!听见没有!”
“我根本不是你女儿,你才三十多岁,你有一身才华,却为我累出了一身病,我不值得你这么做。”苏和终于说出了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
老苏声音陡然拔高,又因情绪激动引发的剧痛而猛地顿住,冷汗涔涔而下。他撑着桌子,眼睛猩红地瞪着苏和:“你就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
苏和扑到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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