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看着眼前这个精于算计的老人,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他想起来,在那段最艰难,最需要人伸出援手的日子里,阎家确实没干过什么好事。
三大爷阎埠贵这个人,一门心思就是算计他那点蝇头小利,盘算着怎么从别人身上占便宜,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可话说回来,在那个整个院子都像是饿狼一样,想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肉的时候,阎家也确实没有主动上来咬一口。
他们没有像贾家那样,理直气壮地抢夺抚恤金;没有像许大茂那样,阴险歹毒地背后使绊子;也没有像一大爷易中海那样,举着道德的大旗,行利己之事。
阎家,只是冷漠地看着,自私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那个非黑即白的年月,在那个疯狂的院子里,这种“不作恶”,已经算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善”了。
秦枫不是个滥好人,但也不是个记仇到不分轻重的人。
他心里有杆秤。
谁是真正的敌人,谁只是可鄙的利己主义者,他分得很清楚。
对于敌人,他会毫不留情地踩死。
对于后者,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给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阎埠贵这番话说得实在漂亮。他不求官,不求财,求的是一个“方向”。
这既是把自己摆在了求学者的低位上,也是把秦枫捧到了人生导师的高位上。
这种请求,让人无法拒绝,也乐于接受。
秦枫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那架早已干枯的葡萄藤。
“让阎解成明天早上过来见我。”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阎埠-贵,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阎埠-贵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反复咀嚼着秦枫这句话,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成了!他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对着秦枫的房门,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阎解成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的确良衬衫,裤子烫得笔直,皮鞋也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站在秦枫家门口,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轧钢厂的李副厂长,那还是隔着老远看的。
现在,要单独面见一个比厂长不知道大多少倍的“院士”,他腿肚子都有些转筋。
门开了,是秦月。
“是阎解成同志吧?我哥在书房等你。”秦月客气地点了点头,把他让了进去。
东厢房里,早就大变了样。
原来的老旧格局被彻底打通,地上铺着光洁的木地板,墙上挂着几幅他看不懂的山水画。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
这屋子,比他去过的厂领导办公室还要气派,还要有学问。
阎解成越发拘谨了,走路都怕踩重了,弄出声响来。
书房里,秦枫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
他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阎解成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阎解成坐立不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种沉默,比直接开口骂他一顿还要折磨人。
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那双还没看过来的眼睛给看透了。
过了足足五分钟,秦枫才放下手里的笔,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阎解成身上。
“在轧钢厂多少年了?”
“回……回秦院士的话,十三年了。”阎解成结结巴巴地回答。
“什么级别?”
“还……还是二级工。”阎解成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火辣辣的。
十三年,还是个二级工,说出去都丢人。
“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秦枫又问。
“想法?”阎解成愣住了。
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他这辈子最大的想法,就是能评上三级工,每个月多拿几块钱工资,然后熬到退休,让儿子接班。
可现在看来,评三级工都难,厂里年轻人多的是,论力气,论技术,他都比不过了。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没什么想法。
就想着……能在厂里安安稳稳干到老。”
秦枫看着他这副老实巴交,又带点窝囊的样子,心里有了数。
阎解成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野心,但胜在听话,老实。
这种人,脑子里没有太多条条框框,你说什么,他信什么,反而更容易接受新东西。
“以后,路不止工厂一条。”秦枫看着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重,却像一颗石子,在阎解成那潭死水般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波澜。
不止工厂一条路?那还有什么路?难道去扫大街,还是去掏大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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