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蜂窝煤一夜之间风靡京城贫民区,可陈文强清早推开库房大门,却发现他们赖以生存的煤炉模具不翼而飞。
腊月的北京城,呵气成冰。
陈文强站在库房门口,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比屋外的北风更刺人。空荡荡的架子中央,原本该摆放着三套崭新的煤炉模具——那是他们改良到第三版,准备开春后大量投产的关键。如今,只剩地上几道凌乱的拖痕。
“怎么回事?”他听见自己声音干涩。
负责守夜的陈平,他这副身子的堂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强、强哥,我昨晚就喝了口水,转身、转身的功夫……”
“喝了口水?”陈文强走到架子前,蹲下,手指抹过地面。灰尘里有陌生的泥印,不属于陈家任何一个人常穿的鞋底纹路。“然后就睡死过去了?”
陈平“扑通”跪下了,带着哭腔:“我真不知道啊!就眼皮子沉得厉害……”
陈文强没再斥责。他穿越前在商海浮沉十几年,太清楚这种手段。不是内鬼配合,就是用了下三滥的迷药。他站起身,环顾这间好不容易赁下、充当临时工坊和仓库的小院。蜂窝煤的压制工作已停了,几个请来的短工面面相觑,惶惶不安。刚刚因王爷订单带来的那点春风得意,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都别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陈平,起来。去把大嫂、小妹,还有年师傅请到里屋。工钱照算,大家先回去,今日停工。”
必须稳住人心。模具被盗,不仅仅是损失几件工具。那里面包含了他结合现代知识设计的通风道、可拆卸炉箅,是他们对市面上仿制品保持优势的核心。一旦被对手拆解仿造,他们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顷刻间就能被价格更低的劣质品冲垮。
家庭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开始。
“肯定是东城那帮柴炭贩子干的!”大嫂张氏首先拍案而起,柳眉倒竖,“前几日他们就来人阴阳怪气,说咱们抢了他们穷鬼的生意,断他们活路!”
“柴炭商人未必有这心思缜密。”年小刀摸着下巴,他市井混迹的经验此刻显出价值,“偷模具,不是为了阻止我们生产,而是为了‘学会’生产。这更像是……同行。”
“我们哪有同行?”小妹陈婉仪疑惑。
“现在有了。”陈文强沉声道。蜂窝煤的成功,就像在黑沉沉的传统燃料市场投下一块巨石,涟漪扩散,必然惊动水底蛰伏的鱼虾。“而且,来者不善。不动声色,直取要害。”
一直沉默的紫莺,陈文强穿越后名义上的妻子,轻声开口:“模具图纸,家里还有备份么?”
“有。但我改的几处关键尺寸,只在脑子里。”陈文强指了指自己的头,“他们偷走模具,能仿个七八成,但热效率、燃烧充分度,肯定不如我们。只是……”他顿了顿,“市场不在乎那一点‘不如’。便宜一分钱,就能挤死我们。”
这才是最致命的。怡亲王的订单是招牌,是名声,但真正支撑他们现金流、让他们迅速积累资本的,是平民市场薄利多销的蜂窝煤。一旦这块根基被动摇,王府的订单就成了无源之水,甚至可能因供货不稳而被问责。
“报官吧!”张氏提议。
年小刀嗤笑一声:“嫂子,无凭无据,官老爷理你这破事?再说,偷东西的,怕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模具说不定都已不在京城地界了。”
屋里一时沉寂。刚刚因王爷垂青而积攒的那点虚幻安全感,瞬间崩塌。来自现代的商业认知让陈文强明白,知识产权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脆弱得如同窗纸。暴力窃取,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竞争手段。
“不能坐以待毙。”陈文强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年师傅,麻烦你动用道上的关系,查查最近有哪些人在打听煤炉的工匠,或者突然盘下了铁匠铺、泥范作坊。大嫂,家里的现银还能支撑多久?”
“如果煤炉生意停摆,只靠紫檀家具和婉仪的学堂,最多……两个月。”张氏盘算一下,给出了严峻的数字。
“两个月……”陈文强走到窗边,看着院内枯枝上挂着的冰凌,“够了。他们偷的是‘现在’,我们得抢出‘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陈家在明面上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工坊停工,伙计遣散,陈文强似乎意志消沉,连续几日闭门不出。市面上开始流传“陈家煤炉不行了”、“核心匠人被挖走”的谣言。一些原本谈好的小商户,也开始犹豫观望。
暗地里,陈家的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
年小刀撒出去的眼线很快带回消息:南城一个新开的“刘记铁匠铺”,突然开始高薪招募会做泥范的师傅,并且大量购入生铁和耐火泥。更重要的是,有人看见,前几日曾在陈家工坊外晃悠过的陌生面孔,进了刘记的后门。
“刘记?”陈文强皱眉,“背景查了么?”
“表面上是河北来的一个土财主开的。”年小刀压低声音,“但我一个在漕帮的兄弟说,看到刘记的掌柜,跟内务府一个采办的小舅子一起喝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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