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新改良的煤炉在王府试用大获成功,怡亲王胤祥都亲自过问,送来一笔丰厚订金;正当全家欢天喜地准备大干一场时,内务府一位太监却突然登门,皮笑肉不笑地询问“煤贡”之事,陈文强心中警铃大作——这皇家的“赏识”,究竟是登天梯,还是催命符?
夜色如墨,陈家的书房却灯火通明。
桌上那包刚从怡亲王府送来的银锭,在油灯下泛着沉甸甸的冷光,刺痛了每个人的眼。五十两,不多不少,恰是订下一百套精制煤炉的定金。王府管家亲自送来,话也说得漂亮:“王爷说了,府上过冬的暖和,就指着陈家的手艺了。”
寂静被陈母带着颤音的话打破:“五十两……亲王爷的定金……”她伸出手,想去摸,又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咱家这是……真攀上高枝儿了?”
“攀是攀上了,” 陈文强的大哥陈文壮闷声道,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可就怕这高枝儿太细,承不住咱家的分量。”
陈文强没说话,只拿起一枚银锭。入手冰冷,分量压手。这不仅仅是钱,是怡亲王胤祥抛来的橄榄枝,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王府的订单,做好了,一步登天;做砸了,万劫不复。他眼前闪过白日里王府管家那张看似和气,实则眼神锐利如刀的脸。
“文强,你咋看?”父亲陈守根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眉头锁成了川字。
“接下。”陈文强放下银子,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不仅要接,还要做得比送去试用的那几个更好。木工作坊那边,从明天起,全力赶制煤炉,木料要用扎实的,铁匠铺定的炉箅子、铁皮外壳,尺寸一丝不能错。煤场那边,挑最好的煤,配比按新方子来,确保耐烧、少烟。”
“可这成本……”陈文壮迟疑。
“暂时不计成本。”陈文强打断他,“这是敲门砖,是咱们陈家能不能在京城真正站稳脚跟的机会。赔本也要赚吆喝,赚的是怡亲王这个‘吆喝’!”
他环视家人,目光最后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赵秀才身上,“赵先生,账目上您多费心,这笔订单单独核算。另外,坊间若有关于咱家和王府来往的闲话,留意着些。”
赵秀才推了推鼻梁上的自制眼镜,缓缓点头:“东家放心,银钱出入,分文不错。至于风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家庭会议在一种既兴奋又压抑的气氛中结束。煤炉的订单像一剂强心针,也让陈家人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随之而来的、无形的重压。
接下来的日子,陈家像一架陡然加速的机器,每个部件都高速运转起来。木工作坊里锯刨声不绝于耳,煤场上筛选、和煤、打制煤饼的身影忙碌穿梭。陈文强几乎钉在了几个地方,亲自监督关键环节,对细节苛求到极致。
忙碌间隙,他也会想起穿越前的点滴。那时在实验室里,追求的是数据的精确和理论的突破;如今在这大清朝,算计的却是人心、权势和生存。科技改良只是手段,在这张由权力和利益编织的大网里,一步走错,便是灭顶之灾。胤祥的赏识,是蜜糖,也可能包裹着砒霜。
这念头,在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得到了残酷的印证。
日头偏西,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陈家院门外。车上下来一人,面白无须,身着藏青色绸缎袍子,脚步轻得像猫,脸上挂着一种程式化的、缺乏温度的笑容。
“哪位是陈家主事的?”声音尖细,带着一股拿腔拿调的意味。
陈文强心头一跳,迎了上去:“小人便是,不知贵客驾临……”
来人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一块腰牌,在陈文强眼前一晃,上面隐约可见“内务府”的字样。“杂家姓李,在内务府当差。听说,你们陈家弄出了些新巧的取暖物事?连怡亲王爷都称赞不已?”
陈文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内务府!专司皇室内廷事务的机构,真正的天子家奴。他们怎么会找上门?他面上不动声色,躬身道:“不敢当王爷称赞,不过是些糊口的小玩意儿,承蒙王爷不弃。”
李太监踱步走进院子,眼睛像探照灯般扫过堆放的木料、半成品的煤炉,最后落在角落里几个试用过的、略显陈旧的炉子上。“杂家今日来,是替上头问问,”他拖长了语调,“你们这煤炉,还有那用的煤饼,既然王爷都说好,不知……能否作为‘煤贡’,呈献内廷,以供御用啊?”
“煤贡”二字,如同惊雷,在陈文强耳边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这笑容背后的含义。皇家的“赏识”,根本不是登天梯,而是一张催命符!一旦被定为“贡品”,技术、配方需无条件上交,从此与自家经营再无关系。内务府采办,价格压得极低,甚至可能只给个“皇商”名头让你白干,稍有差池,便是“大不敬”之罪。多少民间工匠、商户,被这“贡品”二字拖得倾家荡产,甚至丢了性命!
“这……”陈文强背后瞬间沁出冷汗,脑子飞速旋转,“李公公抬爱,小人惶恐。只是家中作坊狭小,技艺粗陋,所产之物,仅供市井平民使用,实在不敢玷污天家威仪。且这煤炉燃烧,偶有烟气,恐惊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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