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爷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打量着陈浩然。陈浩然垂手肃立,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浩然啊,”王师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今日核查旧档,可有什么发现?”
陈浩然心头一紧,斟酌着词句,谨慎地回答:“回师爷,正在逐一细看,目前所见,多是寻常往来,并无特别疏漏。”
“哦?”王师爷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可我怎听闻,有些文书……内容颇为芜杂,甚至夹杂了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陈浩然知道不能再装傻,他深吸一口气,坦然道:“师爷明鉴,学生确实看到一封与江宁将军署下属的旧信,末尾被人添了些许海外杂闻,用语不甚妥当。学生正欲整理出来,单独呈请师爷示下。”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问题,又撇清了自己,将发现问题的功劳(或者说麻烦)上交,姿态放得极低。
王师爷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含义难明:“你倒是个谨慎的。罢了,那封信……以及相关的一应文书,方才李卫李大人派来的长随已取走,说是案头需要调阅核对。此事,你就不必再管了。”
李卫!陈浩然心中巨震。家族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而且直接动用了李卫这尊大神!李卫如今圣眷正浓,以缉盗查案、手段酷烈闻名,他出面调走几份可能存在问题的文书,曹府上下谁敢说个不字?这已不仅仅是化解危机,更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是,学生明白。”陈浩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地回答。
王师爷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许:“年轻人,有才学是好事,但也要懂得藏锋。在这府里当差,眼睛要亮,心思要细,有些东西,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下去吧。”
从王师爷的内室出来,陈浩然才发现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浸透。晚风带着雨后的凉意吹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危机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快得让他有些恍惚。家族的力量,那人情与利益交织的网络,在关键时刻,成了他最坚实的护盾。
当晚,他通过秘密渠道收到了陈乐天的回信,只有简短的八个字:“事已平,弃卒保帅,慎言。”
“弃卒保帅……”陈浩然默念着这四个字,心中了然。赵德柱,或者他背后指使的人,恐怕此刻已经成了被舍弃的“卒子”。这就是体制内的生存法则,冷酷而真实。
他铺开自己的私人笔记,提笔的手仍有些微颤。他记录下今日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写到最后,他添上一句感悟:“体制之内,才华如刃,可御敌,亦可伤己。锋芒毕露之时,需谨记藏锋守拙,更要懂得,何处寻盾。”
然而,就在他准备搁笔入睡之时,一个之前被紧张情绪掩盖的细节,突兀地闯入脑海——今日午后,在他发现那封要命的信函之前,似乎瞥见一个身影在值房窗外一闪而过,那身影有些熟悉,像是……常在二门外走动、与曹頫幼子曹雪芹(沾哥儿)身边小厮玩耍的那个小丫鬟?
这个念头让他悚然一惊。这场针对他的阴谋,难道不仅仅源于同僚的嫉妒?其背后,是否牵扯到更深的府内纠葛?甚至……与他暗中关注《石头记》手稿、偶尔与陈巧芸交流红学感悟的行为有关?那墨香之后暗藏的杀机,真的随着李卫的介入和李德的背弃,彻底消散了吗?
夜色深沉,曹府寂静无声,唯有陈浩然的心,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再次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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