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北风如刀,刮过京城纵横的街巷,卷起零星碎雪。一辆青篷马车却碾着冻土,稳稳停在了吏部侍郎李文昌府邸的侧门前。车厢内,陈巧芸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那件用锦期全部收入咬牙添置的苏绣斗篷,指尖微微发凉,却非全因车外严寒。
今夜,是她穿越以来,最重要的一场“演出”。不再是茶楼瓦舍,而是堂堂正三品大员的私邸堂会。邀请帖上那娟秀却透着疏离的字体,出自李夫人手笔,点名要听那首曾在茶楼惊动四座的《高山流水》。机遇之门裂开一道细缝,门外是泼天的富贵与声名,门内,也可能是万丈深渊。她的手轻轻抚过身旁以锦囊包裹的古筝,这是她的剑,亦是她的盾。
车帘掀开,管家模样的老者面无表情,引她入内。廊腰缦回,灯火通明,隐约可闻正厅传来的丝竹与笑语声。她的心跳在寂静的穿廊中格外清晰。
李府暖阁,炭盆烧得正旺,熏香袅袅。几位珠光宝气的贵妇已然落座,低声谈笑,目光却不时扫向门口,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主位上的李夫人妆容精致,仪态端庄,见巧芸进来,只微微颔首,目光在她那张过于年轻且带着异样生动气息的脸上停留一瞬,便转向她怀中的琴。
“陈大家到了?且暖一暖手,便请开始吧。”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巧芸敛衽行礼,姿态是这几月恶补苦练的结果,虽无古人浑然天成的风韵,却也挑不出错处。她依言在早已备好的琴案前坐下,垂眸,屏息。指尖触上冰凉的琴弦,现代灵魂里那份于千万人前直播的定力与此刻苦练的技艺融合,心,竟奇异地沉静下来。
她并未立刻演奏那首名动京城的《高山流水》,而是指尖流转,先拨出一段清越空灵的泛音,如幽谷泉鸣,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听觉。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开场,一首融合了后世审美的小品,意在先声夺人。
果然,窃窃私语声停了。贵妇们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惊异。
随即,真正的《高山流水》自她指尖倾泻而出。她不仅弹奏,更在关键处,以恰到好处的音量,融入了几句对伯牙子期知音之情的简短诠释,声音清亮柔和,不卑不亢。这不是卖弄,而是她独特的“直播风格”,旨在拉近与听众的距离,赋予古曲新的生命力。
琴音时而高亢如穿云,时而低沉似撼岳。她全情投入,现代技法的精准与对音乐的深刻理解,让这首古曲呈现出别样的感染力。暖阁内静得只剩下炉火的噼啪与动人的琴韵。一位夫人甚至不自觉地将手中茶盏放下,生怕惊扰了这乐声。
李夫人端庄的坐姿未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曲终,余音绕梁。片刻寂静后,几位夫人纷纷出声赞叹。
“妙极!此曲只应天上有!” “陈大师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诣,实乃奇才!”
李夫人终于露出一丝浅笑:“果然名不虚传。赏。”
侍女端上一盘银锞子。巧芸起身谢赏,心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气氛正融洽间,一位坐在稍偏位置的年轻妇人,似是某位官员的如夫人,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娇俏,却也藏着一根细刺:“陈大家的琴技自是没的说。只是……听闻陈大家并非京城乐籍,亦无名师渊源,这般技艺,不知师从何方?又为何……会在茶楼献艺呢?”
问题来得刁钻,暗指她来历不明,身份低微。暖阁内气氛微凝。
巧芸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依旧从容。她早预想过会遭遇此类质疑。她微微一笑,目光坦然看向那提问的如夫人:“回夫人话,民女技艺乃家传所学,先祖曾于宫中侍奉琴乐,后家道中落,流落民间。至于茶楼献艺,”她语气略顿,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坚韧,“无非是世事艰难,鬻技糊口,以求立身罢了。天下知音,又岂独在高堂华屋?”
一番话,既抬了抬出身(虽是虚构),解释了现状,又不卑不亢地反击了对方的轻视,更暗合了方才《高山流水》的知音主题。
李夫人闻言,看了那如夫人一眼,淡淡道:“英雄每多屠狗辈,乐道不限出身处。陈大家有此才情,便是难得。”
那如夫人碰了个软钉子,面色微讪,不再言语。
恰在此时,李夫人似乎想起什么,目光落在巧芸那略显陈旧的琴囊上:“陈大姐这琴,音色清越,似非凡品。只是这琴囊……”
机会!
巧芸心念电转,立刻接话:“夫人慧眼。此琴确是民女家中旧物,陪伴多年。琴囊简陋,让夫人见笑了。”她话锋轻轻一带,似是而非地提道:“说起来,家兄近日偶得一批上好紫檀木料,色泽深沉,木性稳定,香气醇厚凝神,最是适合制作琴案、乐器乃至收纳香具的匣盒。若论雅致与养护器物,紫檀确是上上之选。民女还曾听家兄言,紫檀木性温和,于养生亦有益处呢。”
她说得自然,仿佛只是随口分享一件家常事,将话题巧妙引向了紫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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