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徒四壁谋生路》
夜幕低垂,京城南城陋巷深处,租来的小院屋内,一盏豆大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四张凝重而疲惫的脸庞。桌上,仅剩的几块干硬炊饼和一碟咸菜几乎未动,空气中弥漫的压抑远比初春的寒意更刺骨。陈乐天猛地一拳砸在陈旧掉漆的木桌上,发出“咚”一声闷响,碗筷俱跳。
“欺人太甚!那姓王的奸商!一堆破木头烂石头,竟敢骗走我们将近一半的本钱!”他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因愤怒和挫败而嘶哑。那几近血本无归的紫檀交易,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每个家庭成员的心头,也彻底撕碎了初来乍到时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生存的危机,从未如此赤裸和紧迫地扼住他们的咽喉。
“哥,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陈巧芸轻声劝道,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下意识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手腕,那是下午试图护住古筝、与两个推搡她的地痞拉扯时留下的隐痛。
她清丽的脸庞上倦色难掩:“我那边……也不好。站了半天,铜钱没赚到几枚,尽是些闲汉混混围着起哄,说的话不堪入耳。还有个叫‘年小刀’的瘦猴,带着俩跟班,明着要收什么‘地面清净费’,不给就掀摊子。”她省去了被那瘦猴污言秽语调戏、甚至试图动手动脚的细节,只那惊惶和屈辱感,却如影随形。
陈文强嗤笑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焦躁:“这世道,哪儿都不省油!老子今天揣着最后那点散碎银子,想去趟漕帮码头上那个管点小事的小吏家‘拜拜码头’,你们猜怎么着?连门房都没见着!他娘的一个看门的老杀才,眼皮子耷拉着,鼻孔朝天,话里话外嫌礼轻,暗示没十两雪花银连名帖都递不进去!我他……我差点没忍住把那点银子砸他脸上!”
他灌了一口冷茶,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煤老板那套“用钱开道”的逻辑,在这等级森严、规矩繁复的京城底层,第一次撞得头破血流,让他倍感窝火和无力。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浩然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面前摊着几张写满字的糙纸,上面记录着他今日打探来的零星信息和对当前朝局的分析。
“二哥的遭遇,恐怕不是个例。雍正初年,吏治整顿之风已起,虽未完全杜绝贪腐,但下面的人也更加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或者,胃口被养得更刁了。”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沉重,“我今日在茶馆替人代写书信,旁听到一些议论。现今皇上对结党、言论管控极严,京畿之地,更是耳目众多。我们行事,必须万分小心,一步踏错,可能就不是破财,而是招祸了。”他顿了顿,看向众人,“更重要的是,我们剩下的钱,就算顿顿啃炊饼咸菜,最多也只够支撑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这句话像最后的丧钟,敲得每个人心头一颤。
“那怎么办?坐吃等死吗?”陈乐天烦躁地抓着头皮,“紫檀水太深!没有懂行的师傅带着,没有可靠的进货渠道,下次再去琉璃厂,怕是连裤子都得赔进去!”
“我的琴艺……或许真不适合街头卖艺。”陈巧芸语气低落,“他们听的要么是俚俗小调,要么是正经古曲,我改的那些……他们说是‘怪声’。”现代旋律与古韵的结合,在此刻成了无人欣赏的孤独。
陈文强眼神闪烁,猛地抬头:“要不……咱再想想别的路子?我看这京城夜里也有赌坊……富贵险中求!”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三双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绝对不行!”陈浩然斩钉截铁,“那是无底洞!死得更快!”他的历史知识里,多少豪富巨贾栽在赌字上,更何况他们这点微末本钱。
陈乐天也立刻反对:“爸!你清醒点!那是我们能碰的吗?”
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油灯的灯芯噼啪爆了一下,光线忽明忽暗。
许久,陈浩然再次开口,声音冷静了许多:“我们必须承认,单打独斗,各自为战,很难破局。我们需要集中资源,选择一个最有希望的方向先突破,其他人暂时为其提供支持,解决生存问题后再图发展。”
“集中资源?给谁?”陈文强挑眉。
“乐天。”陈浩然看向大哥,“紫檀木料和制品,若能成功交易,利润最高,是快速积累资本的最好途径。你今天虽然被骗,但也摸到了一些门道,吃了亏,长了教训。最重要的是,你具备我们都没有的专业知识——你对紫檀木性的了解,远超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商人。这是我们的核心优势。”
陈乐天一愣,苦笑:“专业知识?连真货都难买到……”
“所以需要支持。”陈浩然继续分析,“我们需要集中最后剩下的钱,优先保证乐天能继续在市场里摸索,但不能再盲目出手。文强,你交际广,脸皮厚……”
“嘿!怎么说话呢?”陈文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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