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后,丰通老矿区截渗坝前。
浑浊的水被牢牢锁在坝内,水面平静得像一面脏污的镜子,却已经没有了恶臭的味道。
坝体上,“军地共建守护健康”的标语在夕阳下泛着红。
周正良站在坝前,听着陈青汇报——从发现污染,到紧急处置,到锁定嫌疑人,到深挖线索,到最后那份报告。
陈青说得很简略,但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清清楚楚。
周正良听完,问:“你知道你这次,得罪了多少人吗?”
陈青点头:“知道。”
“知道还做?”
“不得罪他们,就得罪河两岸的老百姓,得罪下游无数不知情的市、县和老百姓。”陈青看着浑浊的河水,“周书记,如果换作是您,您选哪个?”
周正良没有回答。
他转身,看向随行的专案组成员:“通知下去,今晚进驻石易县。全面接管王立东案所有涉案材料。”
然后,他看向陈青:“你也来。这个案子,你比谁都熟。”
石易县,县纪委办案点,充斥着浓郁的方便面味道。
从市纪委、金禾县公安局移交过来一本本卷宗,正在不断地核对。
晚上十二点,审讯室。
王立东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但眼神里还有最后一丝强撑的强硬。
“我要见赵华副省长!”他的声音嘶哑,“你们这是迫害改革者!是打击报复!”
审讯人员面无表情:“王立东,交代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我为石易县的发展呕心沥血!我……”
“华策咨询的180万,是怎么回事?”
王立东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那是……正常的商业咨询费用。”
“哪家县属国企会花50万,买一份从网上东拼西凑的‘县域经济规划’?”审讯人员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这是华策咨询做的方案,和你之前在省政研室发表的一篇文章,相似度90%。这叫商业咨询?”
王立东不说话了。
“谢涛指使赵小军联系张彪,制造污染事件,你知不知情?”
“我完全不知情!”王立东猛地抬头,“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为什么污染事件发生后,你第一时间联系谢涛?”
“我……”王立东语塞。
“因为你慌了。”审讯人员盯着他,“你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会牵扯出什么。所以你想让谢涛帮你压下去。对不对?”
王立东的额头渗出冷汗。
“还有,”审讯人员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弟媳吴玫的口供。她承认,华策咨询的所有业务都是你介绍的,所有收益的70%都转到了指定的账户。这个账户的开户人,是你侄子。”
王立东的身体开始发抖。
“王立东,”审讯人员的声音冷得像冰,“窃取政绩,公器私用,商业贿赂,包庇犯罪——这些罪名,够你把牢底坐穿了。”
长时间的沉默。
审讯室里的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某种倒计时。
终于,王立东的肩膀垮了下去。
“我……承认。”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产业走廊的构思,是陈青的。我……我只是拿来用了。”
“为什么?”
“因为省里要树典型。”王立东抬起头,眼神空洞,却又有一股义正言辞的倔强,“总得有人当典型。方案是现成的,也过了省委常委会,不能改。总不能说是陈青做的,那谁来担责呢?”
“咨询公司呢?”
“行业惯例。”王立东扯了扯嘴角,笑容惨淡,“大家都这么干。你不干,别人也会干。钱……总得有人赚。要不然,事谁来做?”
“污染事件呢?”
“我真的不知情。”王立东说,“谢涛没告诉我。他可能……是怕我知道后阻止。”
“为什么?”
“因为……”王立东闭上眼睛,“如果金禾县的项目黄了,石易县就是唯一的重点。所有的资源,所有的政策,都会向石易县倾斜。”
一个个问题问得很直接,面对证据确凿的事实,王立东也没有否认。
审讯结束,王立东被带出去时,脚步踉跄,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陈青站在观察室里,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一切。
周正良站在他身边。
“可怜吗?”周正良问。
“不可怜。”陈青说,“路是他自己选的。”
“是啊。”周正良叹了口气,“权力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用好了,造福一方;用歪了,害人害己。”
“但又是谁把他推到现在的结果呢?”陈青很认真地看向周正良。
对此,周正良却没有正面回答陈青,而是答非所问,“你记住今天这一幕。党委书记的一堂课,你要记深刻了。”
“亲身体会,我不会忘。”
“绿地集团有心要进入金禾县,你怎么想?”周正良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周书记不应该问我。”陈青的回应很平淡,“集团不是某一个人的,而且,现在我是离异单身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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