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自动亮起屏保——端粒-Ω的3D分子结构旋转，绿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座小小的墓碑。

她忽然伸手，合上电脑。

“好，我去。”

清羽望转动轮椅，背影像一把收进鞘的锈剑。

“记住，你不是去求饶，是去点香。

给谁点？

给活人。

让他们知道，清家的香还没灭，谁敢吹，就烫谁的嘴。”

门关合，书房重新沉入寂静。

清晚的指尖在请柬上停留，摸到凸起的烫金符号，像摸到一块冰，又像一个灼热的引信。

她忽然起身，拉开衣柜——

最里面挂着一条雪色长尾礼服，剪裁锋利，刀锋藏在绸缎下。

“那就去点香。”

声线低，却溅出一粒燧火，在雪色胸腔里幽亮。

……

18.55。

姑苏市，殡仪馆门口。

门口只亮一盏白灯，灯下飞着早春的蛾，翅膀抖一抖，就把影子投在保时捷上。

飞得懒洋洋，却硬是不肯停。

里面亮着冷白灯，有风把消毒水味吹下来，混进三月最后的樱香。

清晚雪色礼服外披一件黑西装，领口别着0℃的冷笑。

眸光如霜，步步生寒。

吱呀。

门被推开，涌出零下五度的雾，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修复室中央，吴拾背对门口，白大褂袖口挽到肘弯，露出一段如玉的小臂。

姜早抬头，吹了个脆生生的口哨：

“稀客呀，清总？

来查岗还是来收尸？”

清晚没接茬，目光钉在吴拾身上，温度设定在零下一度，

“走了。

别让我等。”

吴拾仍没抬头，抹膏的弧度依旧缓，仿佛要把一秒抻成一生：

“我这里的客户从不催单——

他们晓得，慢一点，才能把最后一面做圆满。”

“你那叫磨洋工。

我没空陪你耗在这种……给死人做样子的事上。”

姜早抬手，用雕刀尖挑起一点硅胶，轻轻一吹，让它在空中悬成一滴凝固的泪：

“清总，您眼里的‘样子’，是他们活过的证据。

您管这叫‘样子’，家属管这叫‘爷爷回来了’。

我们慢，是想把‘回来’两个字刻进骨缝，

不是给您的日程表让路。”

“证据留在实验室叫数据，留在股价里叫市值，留在你指尖，只能叫情绪。”

清晚连睫毛都没赏给那滴凝固的泪，声线直接穿透，落在吴拾耳后的发梢：

“十分钟，衣服换好，影子借我，其他的——

全部留在停尸柜。”

吴拾侧头，看向她身后那盏飞蛾扑不进的廊灯，瞳孔里像给遗体点瞳孔笔：

“傻丫头，影子尺寸好办，

可影子的心脏跳不跳，得问灯。

灯若偏心，影子就会叛逃。”

清晚眉梢一抖，暗骂这神棍自来熟得不要脸，却懒得费口舌纠正：

“灯在我车上，心脏我自带。

想套近乎随你，叛逃前先问过我的远光灯。”

她转身，雪色下摆甩出一道冷光。

“记得把口罩也扔掉——

今晚，活人不需要第二层脸皮。”

……

19.01。

清晚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无意识的敲击，吴拾弯腰，钻进副驾。

姜早叼着一根棒棒糖，背带裤口袋里露出半截迷你水平仪，晃得叮当作响。

“清总，车开慢点，

老吴晕车，吐你真皮座椅上我可不给擦。”

车门合拢，隔绝了殡仪馆的门灯。

清晚转头，把目光磨成手术刀：

“三句话。

第一，到了会场，你离我两米远，像瘟疫一样安全距离。

第二，你的嘴是遗体袋，拉链拉死，除非我问，否则一个音节都别泄露。

第三，别碰任何餐具——我怕你顺手把谁的前途也消毒了。”

“放心。

活人的宴席，是死者简历的草稿。

我只负责在边缘走动，把快写错的名字，提前圈进我的客户簿。”

清晚一脚电门，车速60，语速180：

“别拿死亡当你的修辞，吴师傅。

在报表里，连焚化炉都得折旧，你那一套生死哲学，连账面都上不去。

记住，你今晚的存在价值，低于一杯气泡水——至少它能融资，你只能发酵。”

吴拾把车窗按下一指缝，让三月的风进来给话题做遗体解剖。

“我不是赴宴，只是换间工作室。

你借我的‘不祥’，

却忘了，我也能帮所有人量一量，

谁的影子，先一步到我脚下。”

清晚冷笑，打灯左转，尾灯在地面划出两条红色缝合线：

“用影子当尺？

你的度量衡，在财报里连脚注都算不上。”

吴拾合上眼，睫毛在暮色里投下一排小墓碑：

“财报计量得失，我的尺只量归宿。

真跌停那天，死亡证明上我会填——”

他微微一顿，像在确认一个事实，“死因：对永续增长的致命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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