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她发现,送到她这里的文书,种类似乎更多了一些,不再局限于单纯的边境军报,偶尔会夹杂一些关于地方民生、财政收支,甚至是工部一些工程项目的简报。李德全对她的态度,也少了些之前的疏离和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客气?
而轩辕辰,在她奉茶或者递交整理好的文书时,虽然依旧很少与她说话,但她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似乎比以前……平和了一些?那种无处不在的、针对她的尖锐审视,似乎淡化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好奇依旧,警惕未减,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倚重?
这天,苏棠将整理好的文书送去御书房。轩辕辰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
苏棠将文书轻轻放在案上,正准备悄声退下,却听到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赵文渊一案,你做得不错。”
苏棠脚步一顿,心脏猛地一跳。他……他亲口肯定了?!
她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只是尽本分。”
轩辕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头顶,看了片刻,才淡淡道:“嗯。下去吧。”
“是。”苏棠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敬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御书房,回到那间充满纸墨香味的值房,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感觉自己的手心竟然有些潮湿。
他亲口承认了。
这意味着,她成功地通过了这次凶险的考验,并且,用她的细心和(在他看来)来自异世的某种“能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她不再是那个仅仅因为能听见心声而显得特殊、需要严密监控的“异类”,而是在他庞大的统治机器中,一个开始发挥实际作用的、有些神秘的“零件”。
虽然依旧命悬一线,虽然依旧如履薄冰,但苏棠感觉到,自己脚下那根钢丝,似乎……稍微结实了那么一点点。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迷蒙的雨丝,心中五味杂陈。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在某种高度紧绷的节奏里被无限拉长。苏棠彻底成了那间堆满文书的值房常客,青灯卷宗,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赵文渊一案掀起的波澜渐渐在朝堂表面平息,但水下涌动的暗流却更加湍急。苏棠能“听”到轩辕辰内心的弦绷得更紧了,对那些看似恭敬的朝臣,多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处理政务愈发老辣果决,手段也愈发凌厉。
而她这个意外揪出蛀虫的小宫女,在某些人眼中,恐怕也已从无足轻重的尘埃,变成了需要留意的、带着点邪乎劲的存在。
苏棠更加低调,几乎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透明的影子。她高效地处理着源源不断的文书,分类、标注、提炼要点,偶尔在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上(比如某地呈报祥瑞的文书格式不合规范)提出疑问,展现着恰到好处的“细心”和“本分”,却绝不再轻易触碰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核心问题。
她像一只谨慎的蜘蛛,在自己被允许的方寸之地,织着一张细密而牢固的、用于自保的网。
轩辕辰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内心评价了一句:【倒是学乖了。】
这日,苏棠在整理一批工部呈上的、关于京城河道清淤与新渠开挖的议案。厚厚的几卷图纸和文书,涉及大量的民夫征调、银钱预算和工期规划。这案子似乎已经在朝堂上争论了许久,各方利益纠缠,迟迟未能推动。
她像往常一样,先将主要内容提炼出来,写在便签上。当她看到预算部分那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以及征调民夫的数量和预计工期时,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倒不是她又发现了什么贪腐的迹象,而是……一种来自现代灵魂的效率本能,让她觉得这方案有些……笨重,且不人道。
如此庞大的民夫数量,在农忙时节征调,对民生影响巨大。工期漫长,预算高昂,而且全凭人力,效率低下。
她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有种东西叫“滑轮组”?可以省力?还有,组织管理上,是不是可以分班轮作,制定更详细的流程和奖惩,而不是一味靠监工的皮鞭?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立刻警醒,赶紧将它们压了下去。这不是她该插嘴的事情。水利工程牵涉更广,利益盘根错节,远比粮草账目复杂。
她老老实实地将整理好的摘要和那份厚重的原始议案,一起放在了需要轩辕辰亲阅的那一摞文书最上面。
然而,在她下午前去奉茶时,却发现那份关于河道清淤的议案,被轩辕辰单独拿在手中,正凝神细看。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图纸上标注的预算数额。
【预算太高,征夫太多,工期太长……劳民伤财!工部这帮人,是拿着前朝的章程在糊弄朕吗?】他内心的烦躁显而易见,【但若不修,京城水患频发,亦非长久之计……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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