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爸……”我的声音开始发颤,那个我一直不愿回忆的噩梦再次袭来,“他突发急性心肌梗塞,进了ICU。”
方尘的眉头瞬间锁紧。
“手术费,後续的治疗费,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根本负担不起。”我艰难地诉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也只是杯水车薪。我同时打了三份工,白天上课,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去酒吧做服务生,後半夜还接翻译的活……”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被焦虑和疲惫充斥的夜晚,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的声音哽咽了。
“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压力大到内分泌彻底失调,脸色蜡黄,疯狂掉头发……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难看透了,也累得快垮掉了……”我抬起泪眼看着他,泪水终於忍不住滑落,“那个时候的你呢?方尘,你刚刚拿到顶级投行的offer,意气风发,前程似锦。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学业的差距,而是整个现实的鸿沟。”
方尘的脸色变了,震惊、恍然、难以置信,还有剧烈的心疼在他眼中交替闪过。他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被我打断了。
“我怎麽能告诉你?我怎麽能让你看到我家里那一地鸡毛的狼狈?怎麽能让你和我一起背负那巨额的债务?怎麽能让你大好前程刚刚开始,就被我拖累?”我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你那麽好,你应该有更轻松、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被我这个负累拽进泥潭里!”
“所以……所以你就……”方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捏着我下巴的手彻底松开,转而握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所以我就编了个理由,说我喜欢上别人了,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说了一堆混帐话……然後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我说出了最残忍的部分,泪水决堤,“对不起,方尘……我知道那种方式很伤人,很幼稚,很愚蠢……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快被压垮了,我只想把你推得远远的,让你不被我影响……”
我终於把埋藏了五年的秘密,血淋淋地剖开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了绝症的幌子,只有赤裸裸的、关於贫穷、债务和自卑的残酷真相。
说完之後,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审判。是愤怒於我的隐瞒?还是鄙夷於我家的不堪?或是庆幸当年终於摆脱了我这个大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来临。
抓住我肩膀的手,力道却渐渐松了。然後,那双手缓缓上移,捧住了我的脸。
他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人,带着轻微的颤抖。拇指温柔地、一遍遍地擦去我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我是什麽易碎的珍宝。
我惊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我看到方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所有的愤怒、质问、冰冷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着的、几乎要将我淹没的心疼、痛楚和……深深的自责。
“所以……”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所以那段时间你突然瘦了那么多,脸色那么差,总是说很累……我不是没有察觉……我只是……我只是以为你学业压力大……我竟然……竟然没有多问几句……没有逼你说出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痛苦。
“我他妈居然就信了你那套鬼话!信你真的嫌贫爱富!信你移情别恋!我就那么……就那么放你走了?!”他说着,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哽咽,“顾微微!你这个傻子!天大的傻子!你为什麽不告诉我?!钱算他妈的什麽东西!有什麽我们不能一起扛过去的?!你以为那样就是为我好?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麽过的?!我他妈恨不得……”
他後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那浓烈的情感已经像海啸一样将我席卷。
他猛地用力,将我狠狠地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我的脸埋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让我安心又心动的气息,所有的委屈、害怕、孤独在这一刻终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五年了。整整五年。
压在心口的巨石终於被挪开,虽然过程鲜血淋漓,但这一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一遍遍地、沙哑地在我耳边重复:
“对不起……微微……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当年太粗心……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
他没有责怪我愚蠢的决定,没有嫌弃我家的窘迫,而是在自责,在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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