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福兴街的喧嚣渐渐沉寂,只余下几盏孤零零的街灯,在湿冷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将“淮古斋”的牌匾映照得古朴而静谧。
风从街角卷起一片枯叶,轻轻拍打在木门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不详的叩问。
室内,暖黄的灯光洒在老榆木茶案上,苏晚刚刚为林深沏好一壶大红袍,茶汤橙红透亮,氤氲着焦糖与桂圆交织的醇香,袅袅升腾,驱散了深秋最后一丝凉意。
指尖触碰到瓷杯温润的弧面,传来一阵踏实的暖意。
然而,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冰冷的文字,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这温馨的气氛——寒意自脊背悄然爬升,连茶香也仿佛凝滞在空中,变得沉重。
沈昭的消息很短,却字字千钧。
“周明远那边也动了,他似乎想借这次风波,把你也拉下水。”
周明远!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林深刚刚取得胜利的宁静夜空。
窗外的风骤然大了些,吹得窗棂微微震颤,灯影在墙上摇曳,如同人心深处翻涌的暗流。
苏晚敏锐地察觉到林深脸色的变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刚刚还盛着星辰大海般的喜悦,此刻却已是乌云密布,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冷光。
她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轻碰,发出一声细微的“叮”,像是某种警铃初响。
“怎么了?”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
“麻烦来了,而且,比老周更棘手。”林深将手机递给她,声音低沉,像远处闷雷滚过天际。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触感冰凉,仿佛那行字已渗入血肉。
苏晚看完消息,秀眉微蹙,指节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边缘。
她对古玩圈的权力斗争不甚了解,但“周明远”这个名字,她却如雷贯耳。
在整个东海市的商界,周明远都是一个传奇又危险的存在。
他并非古玩圈中人,而是资本市场的顶级玩家,以手段狠辣、布局深远着称。
传闻他能在谈笑间,让一家上市公司灰飞烟灭。
老周,周福海,不过是周明远庞大家族中一个不起眼的分支长辈。
周明远对这位叔公辈的老人,平日里并无多少往来,为何会在此时出手?
“他为什么要帮你那个叔公?”苏晚不解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已预感到风暴将至。
林深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窗外那条沉睡的古玩街在夜色中宛如一条蛰伏的龙。
远处一辆车灯划破黑暗,像掠过的利爪。
“他不是在帮老周。”林深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铁钉,“老周的倒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甚至可能乐见其成。他要的,是借此机会,将我这颗突然冒出来的‘钉子’,连根拔起。”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继续分析道:“老周代表的是旧时代的规矩和人脉,虽然盘根错节,但终究有迹可循。而周明远,代表的是资本。资本的逻辑里,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福兴街这块蛋糕,甚至整个东海市的古玩市场,在周明远眼中,恐怕早就成了一块待宰的肥肉。老周是他安插在这里,维持旧有秩序,方便他未来收割的一枚棋子。现在,我打掉了他的棋子,更重要的是,我展现出的影响力,破坏了他未来的布局。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是资本最厌恶的东西。”
苏晚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私人恩怨的报复,而是一场资本对行业秩序的绞杀。
林深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昭的电话。
“林深,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快。”沈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电流声中夹杂着不安的杂音,“我刚收到消息,周明远旗下的几家文化投资公司和媒体平台,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的公关团队非常专业,预计明天一早,网络上就会出现另一股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林深冷静地问,指尖在窗玻璃上无意识地画着一道直线,仿佛在丈量敌我之间的距离。
“抹黑你,质疑你的动机,甚至……会伪造一些对你不利的‘证据’。”沈昭沉声道,“他们会把你塑造成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将你揭露老周的正义之举,歪曲成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倾轧。他们会说,你手里的那份匿名邮件,根本就是你自己伪造的。周明远最擅长的,就是用资本的力量,颠倒黑白。”
“我明白了。”林深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越是危急的关头,他的大脑就越是清醒,心跳却在胸腔中缓缓加速,像战鼓在暗处擂动,“多谢你,沈昭。”
“小心点,周明远不是老周,他是一头真正的鲨鱼,闻到血腥味就会扑上来。”沈昭说完,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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