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聚光灯灼热的光线炙烤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金属灯架偶尔发出细微的“滋”声,像是电流在焦躁地低语。
林深的掌心微汗,指尖触碰到裤缝时传来一丝黏腻的凉意。
周明远亲自到场,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他不仅是这次文化交流会的发起人,更是江北商界的巨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利益。
而此刻,他身边的那个所谓“专家”,正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台上的那件“北宋定窑刻花碗”,言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件定窑刻花碗,是周先生耗费巨资,从海外一位老藏家手中请回的。它不仅是一件稀世珍品,更是我们文化自信的象征,是流失文物回归祖国的里程碑!”
主持人声情并茂,极具煽动性。
他的声音在扩音器中微微震颤,激起一阵阵共鸣,仿佛连天花板上的冷光灯都在为这“国宝”加冕。
周明远适时地带头鼓掌,掌声清脆而有节奏,像是一记记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仿佛他就是那个推动历史车轮的伟人。
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闪光灯此起彼伏,像夏夜密集的萤火,将这件“国宝”映照得光彩夺目。
瓷面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釉色在强光下泛出一种不自然的油亮,像是刚从模具中脱胎的塑料工艺品。
然而,坐在特邀嘉宾席位上的老赵,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指节粗大,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指尖传来皮革的微涩触感。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林深说道:“不对劲。台上那几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根本不是咱们古玩圈里的人。倒像是……专门请来的演员。”
林深没有回应,只是鼻翼微动,嗅到空气中混杂着香水、汗味与展柜玻璃散发出的淡淡金属冷气。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早已锁定了台上的那只碗。
视线越过沸腾的人群,越过炫目的灯光,仿佛能穿透那层温润的釉面,直达器物的本质。
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鉴定结果,将气氛推向最高潮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热烈。
“等一下。”
林深站了起来。
刹那间,全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有疑惑,有不解,更多的是被打断好戏的不悦。
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连空调的嗡鸣都骤然清晰起来。
周明远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他依旧保持着风度,抬手示意主持人稍安勿躁。
主持人显然是周明远的人,他皱着眉,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经过多位专家一致认定的珍品。”
林深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上台,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上。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周明远脸上:“周先生,交流会,讲究的是一个‘交流’。既然是国宝级的重器,想必也不介意让晚辈近距离学习一下吧?”
他的话有理有据,姿态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周明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大度地一摆手:“当然。文化交流,本就该百家争鸣。年轻人有求知欲,是好事。”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得到许可,林深走到展台前。
他没有立刻上手,而是先躬身细看。
那只碗在灯光下确实漂亮,胎体轻薄,刻花流畅,釉色白中泛黄,颇有几分古意。
但林深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他指尖轻轻拂过展柜玻璃,触感冰凉而光滑,映出他紧锁的眉峰。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便携式高倍放大镜,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入手沉甸甸的。
这个举动,让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装模作样,他以为他是谁?”
“就是,周先生请来的专家都盖棺定论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看出什么?”
周明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丝看好戏的轻蔑,指节轻轻敲击扶手,发出“哒、哒”的轻响,如同倒计时的钟摆。
林深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只碗。
放大镜下,所有的细节都无所遁形。
釉面的气泡排列过于规整,像是用针尖刻意点出;刻花边缘有细微的毛刺,显示电动工具快速雕刻的痕迹;胎体透光处毫无竹丝刷痕,反而透出一种现代瓷泥特有的均匀灰白。
片刻之后,他直起身,放下了放大镜。
金属镜片合拢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像是一道判决的落锤。
“如何?”主持人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问道。
林深没有看他,而是转向台下的数百名来宾,声音清晰而洪亮:“此碗,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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