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古斋内,空气仿佛凝固。
林深的手还停留在泛黄纸页上,指尖压着“李文远”三个字,力道未收。
老张那句“有钱人的游戏”,却像一记闷雷砸进寂静,震得满屋沉默四裂。
众人的目光悄然偏转——从方才的悲愤共情,瞬间退回到自保的边缘。
怀疑、戒备、还有一丝被利用的恼怒,在低垂的眼睑下悄然流转。
林深缓缓合上笔记本,动作轻,却像落锁一般沉定。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料中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但他也清楚,有些事,必须继续。
老张那句带着倒刺的话,像一根针,戳破了林深刚刚营造起来的气氛。
所有商户的目光,都从怀疑、观望,变成了带着一丝审视的冰冷。
是啊,有钱人的游戏,凭什么要拉着他们这些只想安稳度日的小本生意人?
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林深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老张,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张叔,您说得对。”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他会如此坦然地承认。
“在商言商,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谁也不会凭空信任谁。空口白牙的承诺,一文不值。”林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以,我今天不谈情怀,只谈价值。”
话音未落,他转身从内堂的博古架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垫着厚厚绒布的木匣。
那木匣通体乌沉,包浆温润,指尖触碰时传来岁月打磨的细腻感,边缘铜扣微凉,仿佛还带着内室阴凉的湿气。
“砰”的一声,木匣被放在了中央的八仙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桌角茶盏轻颤,几片茶叶在杯中打旋。
众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
林深缓缓打开匣盖,一股陈年尘土混着窑火气息的微腥味悄然弥漫开来。
露出的东西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那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堆碎得不能再碎的青花瓷片,大的不过巴掌大小,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点,边缘锋利,布满尘土,看上去就和后山工地上挖出来的建筑垃圾没什么两样。
“林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拿一堆破烂来消遣我们?”立刻有人沉不住气,语气中满是不满。
“就是啊,这玩意儿,白送都没人要!”
议论声四起,老张更是冷哼一声,撇过了头,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林深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嘈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一片最大的瓷片,指尖传来粗粝的胎土触感,边缘微刺,像是岁月留下的齿痕。
那上面绘着几笔写意的山水,虽已残破,但釉色下的青蓝依旧深邃,仿佛藏着一片幽暗的湖光。
在他的脑海中,一幅完整的明代民窑青花大罐的影像清晰浮现,旁边甚至标注着一行未来世界拍卖行的鉴定语和预估成交价。
这就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底气——来自未来的记忆!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大家都是古玩街的老人了,应该认识博古轩的王老板,还有聚宝阁的孙会长吧?”
这两个名字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老板和孙会长,那可是古玩圈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眼力毒辣,一言九鼎。
“我已经请了他们二位,还有几位圈子里的朋友,现在应该快到了。”林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这批瓷片是真是假,值钱还是垃圾,我们不听我的,听专家的。”
话音刚落,淮古斋的门帘被掀开,沈昭领着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人,正是王老板和孙会长。
门帘掀动时,带进一阵夜风,夹杂着街角桂花树的甜香,与屋内陈年木料与尘土的气息交织,仿佛预示着某种转折的降临。
商户们立刻噤声,纷纷让开一条路,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林老弟,你这搞得好大的阵仗啊!”孙会长爽朗一笑,目光却第一时间被桌上的那堆碎瓷片吸引了过去。
“孙会长,王老板,几位前辈,劳烦你们跑一趟。”林深拱手示意,“就是想请各位帮忙掌掌眼,看看这堆东西,还有没有救。”
王老板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戴上老花镜,拿起一片瓷片,对着光仔细端详,又用手指轻轻叩击,听其声响——清越如磬,余音微颤,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声轻叹。
孙会长和其他几位专家也各自拿起一片,或看胎土,或辨画工,或闻气味。
有人将瓷片凑近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松香与窑火混合的气息,那是明代民窑特有的烧制余韵。
淮古斋内,落针可闻。
所有商户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张也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带着七分不信,三分期待,手心早已沁出细汗,黏在裤缝上。
足足过了十分钟,王老板才放下手中的瓷片,摘下眼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深:“林老弟,你这批东西……从哪儿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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