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兴街午后的阳光,本该是懒洋洋的,带着陈年木香和市井的烟火气。
那光线斜斜地穿过老槐树斑驳的叶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碎金般的光影,映着墙根下晒太阳的猫、檐角挂着的腊味,还有巷口飘出的蒸糕甜香。
然而今天,这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却像被蒙上了一层灰纱,透着一股异样的萧索——光影冷而僵,仿佛凝固在时间的裂缝里。
林深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名为“陈记木雕”的店铺前。
雕花的木门紧闭,往日里总会坐在门口眯眼打盹的陈老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A4纸打印的“已转让”告示。
那三个黑体大字,像三道刺眼的伤疤,贴在老街古朴的门脸上。
纸张边缘被风掀起一角,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嘲弄。
不止这一家。
他继续往前走,不过百米,“李氏糕点铺”、“王家杂货店”,两扇同样冰冷的店门,贴着同样决绝的告示。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没有蒸笼掀开时的白雾氤氲,没有秤砣落盘的清脆叮当,也没有街坊间熟悉的招呼声。
往日里热络的邻里街坊,此刻都像约好了一般,大门紧锁,不见人影。
一股寒意从林深的脚底板窜上脊梁。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触到布料粗糙的纹理,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实感。
这不只是生意的转让,这是一种侵蚀,一种无声的、带着浓重金钱味道的侵略。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唐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小唐,立刻去查!福兴街‘陈记木雕’、‘李氏糕点铺’和‘王家杂货店’,查这三家最近所有的资金往来,特别是注意有没有来路不明的大额转账!”
电话那头的小唐没有丝毫废话,只应了一声“明白”,便挂断了电话。
林深站在街角,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条老街。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印。
他太了解这条街上的老街坊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店铺当成半个家,甚至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根。
若非万不得已,或是受到了无法抗拒的诱惑,他们绝不会如此整齐划一地选择离开。
不到半小时,手机再次震动。
小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愕和愤怒:“深哥,查到了!果然有问题!这三家店铺的法人账户,在三天之内,几乎是同一时间,都收到了一笔巨额转账,来源是同一个公司——盛达置业!”
“盛达置业……”林深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
赵子轩的影子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
“金额呢?”他追问道。
“金额……金额大得吓人!”小唐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每一笔,都刚好是他们店铺市面估值的整整两倍!这根本不是收购,这是用钱砸人!”
两倍的市价。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深的心上。
对于这些本小利微、守着祖产过日子的老商户来说,这是一笔足以让他们放弃一切坚守、安度晚年的巨款。
赵子轩这一招,够狠,也够毒。
他不是在谈判,他是在用金钱的洪水,要一瞬间冲垮福兴街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了。”林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赵子轩,他终于开始收买人心了。”
挂断电话,林深没有回自己的“淮古斋”,而是转身,一家一家地敲响了那些还在营业的店铺大门。
当天下午,福兴街上所有还能喘气儿的商户,都被林深召集到了“淮古斋”的后院。
平日里用来品茶赏玩的院子,此刻却气氛凝重,几十号人挤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惶恐、疑惑和不安。
他们低声交谈,声音像风掠过枯叶,窸窣而紧张。
有人搓着手,有人频频望向门口,仿佛怕被谁听见。
林深站在院子中央的石桌前,他没有说任何安抚的废话,直接将几份银行流水复印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张薄薄的纸上。
“大家看看吧,”林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你们的老邻居,陈老头、李大姐、王胖子他们账户上的流水。三天前,一个叫‘盛达置业’的公司,给了他们两倍的价钱,买走了他们的店铺,也买走了他们在这条街上的根。”
人群一阵哗然,惊叹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仿佛在计算那笔钱能换来的安稳人生。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林深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那眼神里有贪婪的微光,有犹豫的颤抖,也有深藏的恐惧。
“这是一笔天文数字,拿到这笔钱,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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