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慧龙大厦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玻璃幕墙光泽。高小琴站在大厦前的广场上，仰望着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感觉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即将将她吞噬。她穿着一身用第一个月部分预支薪水购买的、并不十分合体的职业套装，海风的咸涩似乎还残留在发丝间，与周遭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与那丝挥之不去的抗拒，她迈步走进了旋转玻璃门。冷暖气流的交替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前台接待带着标准化的笑容，在核实她的姓名后，引导她前往公关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有些拘谨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氛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安静而高效，是一种与她熟悉的渔村生活截然不同的秩序和疏离。

公关部占据了大厦的整个一层。开放式的办公区，格子间井然有序，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交谈声构成一种忙碌的背景音。陈明经理接待了她，态度依旧热情，但那种热情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礼貌。

“高专员，欢迎欢迎。你的工位在这里，电脑和基本办公用品已经配好了。这位是孙薇，你的直属主管，以后工作上的事情，直接向她汇报。”陈明指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画着精致妆容、神色略显淡漠的女子介绍道。

孙薇上下打量了高小琴一眼，目光在她略显朴素的衣着和未施粉黛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热情的弧度：“嗯，小高是吧？跟我来，我先跟你讲讲我们部门的基本架构和工作流程。”

一整天，高小琴都处于一种信息过载的晕眩状态。孙薇语速很快地介绍了部门职能、规章制度、KPI考核，以及她作为“社区关系专员”的职责——主要包括整理与项目地社区往来的文件、协助处理简单的居民咨询、参与部门会议做记录、以及跟随老员工跑腿打杂。这与陈明最初描述的“搭建沟通桥梁”相去甚远，更像是一个打杂的文员。

同事们对她这个空降的、背景特殊的“关系户”态度微妙。有好奇的打量，有不动声色的疏远，也有个别年轻男同事表现出过分的热情。午餐时，她独自坐在食堂角落，听着周围人谈论着股票、奢侈品、海外旅游，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异域的孤岛。

下班后，她回到公司在附近为她租下的单身公寓。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与她家那个充满鱼腥味和海风气息的小院相比，这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吕州璀璨的夜色，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迷茫涌上心头。这就是她放弃坚持、向现实妥协换来的生活吗？她真的能在这里找到所谓的“前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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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城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祁同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映衬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王浩刚刚汇报完张桐传来的最新消息。

“高小琴已经正式入职，岗位是公关部社区关系专员，但目前接触的都是基础行政工作。同事关系一般，直属主管孙薇，是陈明的心腹，能力一般，但比较势利。暂时……没有发现赵瑞龙直接关注的迹象。”王浩尽量用平实的语言叙述，避免刺激到祁同伟敏感的神经。

祁同伟默默听着，手指间的香烟缓缓燃烧。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高小琴的美貌和那份未经雕琢的灵秀，在慧龙集团那种地方，就像黑暗中萤火虫，迟早会引起猎食者的注意。赵瑞龙现在或许还没注意到她，或者注意到了，但还在观察，像猫捉老鼠一样，享受着猎物在掌中战栗的过程。

“张桐有没有办法，建立更直接一点的……联系？不暴露的前提下。”祁同伟的声音因吸烟而有些沙哑。他需要确保在危机发生时，能有一条快速传递信息的渠道。

王浩面露难色：“祁局，这很难。高小琴现在处于新环境，警惕性不低，而且公司内部监控严密。张桐只能通过外围观察和她偶尔与家人通电话时流露的情绪来判断她的状态。直接接触风险太大。”

祁同伟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他知道王浩说的是事实。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让张桐暴露，那等于断送了这条唯一的暗线，也将高小琴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告诉张桐，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高小琴上下班路途的安全，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员跟踪或接触她。另外，想办法弄清楚她公寓周边的治安环境和物业管理情况。”祁同伟只能从最基本的安全保障入手。

“是。”王浩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祁局，李丽同志昨天打电话到局里办公室，问您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说您有些日子没去省城看她了。”

祁同伟脚步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这段时间，因为高小琴的事情，他心神不宁，确实冷落了李丽。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李丽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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