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的第二日,是在浑身如同被碾过般的酸痛中开始的。杨熙在天色微亮时醒来,感觉手臂和肩膀僵硬得几乎无法抬起,手掌上昨日磨出的水泡已经破裂,火辣辣地疼。他咬着牙,轻轻活动着关节,听着窝棚外父亲杨大山已经开始的、有节奏的磨刀声。
周氏的状况更差一些,常年营养不良和昨日的过度劳累,让她起身时险些摔倒。杨丫则蜷缩在草铺上,小声地哼哼着,显然是肌肉酸痛难忍。
早饭依旧是稀薄的野菜粥,但周氏默默地将最后一点黑面都揉了进去,让粥稍微有了点粘稠度。她知道,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繁重的劳作根本无法持续。
杨熙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后拿起经过父亲连夜打磨、刃口闪着寒光的柴刀和锄头,再次走向对岸的荒地。他的脚步因为肌肉的抗议而显得有些迟缓,但背影依旧挺直。
杨大山看着儿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更加用力地摩擦着手中的磨石。他面前已经摆放着修整好的两把锄头和一把柴刀,以及那根即将成型的新镐头木柄。他知道,自己快一点,儿子在荒地上就能轻松一点。
周氏强撑着,拉起不情愿的杨丫,继续投入后勤工作。昨日的疲惫让她们的动作慢了许多,但依然坚持着。
荒地上的战斗,比昨日更加艰难。肌肉的酸痛让每一次挥动工具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杨熙不得不频繁停下来,短暂地伸展一下身体,否则手臂就会僵硬得无法弯曲。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连续长时间的猛干,而是采用间歇性的劳作:奋力清理一小片区域,然后停下来,帮助母亲和妹妹搬运一会儿清理出的杂物,让手臂得到片刻的喘息,再继续。
他发现了一丛格外坚韧的灌木,根系深扎入一块大石板的缝隙中,柴刀砍上去只能留下浅痕。他没有硬拼,而是用硬木短棍和一把小锄头,耐心地沿着石缝挖掘,一点一点地松动泥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这丛灌木连同部分根须从石缝中“请”了出来。这个过程极其耗费时间和耐心,但避免了工具的损伤,也彻底清除了隐患。
中午休息时,杨熙检查手掌,旧的水泡旁又添了新的红肿。他撕下衣角的破布,默默缠上。周氏看到,眼圈又红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中午那碗同样稀薄的粥,往他面前推了推。
下午,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雨水让土地变得湿滑泥泞,增加了劳作的难度,但也软化了土质,使得挖掘稍微省力了一些。杨熙索性脱掉了破烂的上衣,赤着上身,任由冰凉的雨水混合着汗水流淌,冲刷着身上的泥污和疲惫。
杨大山在窝棚口搭起了一个简单的草棚,确保他的“工作台”不被淋湿,磨刀和制作的声音在雨声中持续不断。
傍晚,雨停了。当杨熙再次拄着锄头柄喘息时,看着眼前新清理出的、被雨水浸润的深色土地,心中估算着进度。今天,因为身体状态和天气,清理的面积可能还不到一分地。但他没有气馁,反而有一种踏实感。他开垦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扎实的,没有偷工减料。
回到窝棚,杨大山将一把全新的、木柄光滑结实的镐头递给他。“试试称不称手。”
杨熙接过,掂量了一下,重心合适,木柄握感舒适。“好,爹。”他简短地回答,心中却是一暖。这就是父亲的力量,不显山露水,却至关重要。
周氏已经烧好了热水,强迫每个人都用热水擦了身子,驱散寒意和疲劳。杨丫在热水的安抚下,终于不再哼哼,蜷在干草堆里沉沉睡去。
夜晚,杨熙在煤火的光芒下,再次摊开那张记录用的树皮。他在“开荒进度”下,添上了新的数字。然后,他借着光,仔细检查着每一件工具,特别是那几件铁器,查看是否有不易察觉的裂纹。他知道,这些工具,是他们与这片荒地搏斗的唯一依仗。
筋骨之劳,磨砺着肉体,也考验着意志。
艰苦,是每一处酸痛的肌肉,是手掌上层层叠叠的水泡和血痂,是雨中冰冷的煎熬。
变好,则在父亲制作出的新工具里,在母亲烧好的热水中,在那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的垦荒线上,悄然生长。每一天,他们都在用最原始的力气,向生存的目标,挪动着一小步。
开荒进入第五日。最初的剧烈肌肉酸痛已经逐渐适应,转化为一种深嵌入骨髓的、持续不断的沉重疲惫。每一天的劳作都如同复制前一天,砍伐、挖掘、清理、搬运,周而复始。进展以“厘”为单位缓慢推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变化。
杨熙的手掌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茧,但虎口和指根处依然会因持续的震动而破裂,血迹常常染红工具的木柄。他学会了更高效地使用力气,利用腰腹的核心力量带动手臂,减少不必要的消耗。他也更加注重工具的保养,每天收工后,无论多累,都会将工具上的泥土擦拭干净,仔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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