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的中心,是我和沈聿。
我们似乎都喝了不少。我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体微微陷进去,脸颊绯红,眼神有些迷蒙,带着醉后的慵懒和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沈聿则半跪在我面前的地毯上,一只手还撑在沙发边缘,维持着一个微微倾身的姿势。他同样喝多了,平日里那份沉稳自持被酒精融化了大半,眼神炽热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焰,牢牢地锁着我。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紧张、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窗外城市的微光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气粘稠得如同蜜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滚烫的神经。
然后,他动了。
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遵从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冲动。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俯下身。
距离在无声地拉近。我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我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鼓噪着耳膜。
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我的唇。
没有技巧,生涩得如同两个初次探索世界的孩子。只是最简单的触碰,如同蝴蝶翅膀拂过花瓣。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他飞快地退开了些许距离,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又带着一种灼人的期待和不安,紧紧盯着我的反应。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的空间里交织、缠绕。
下一秒,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矜持。年轻的、被酒精和汹涌情感支配的我,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我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要把彼此都点燃的炽热,将他重新拉向自己!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轻触。
那是一个真正的吻。笨拙、慌乱、毫无章法,却倾注了所有积压的情感、所有的渴望和确认。唇齿笨拙地碰撞、厮磨,带着青涩的疼痛和无法言喻的甜蜜。仿佛要将对方的气息、温度、甚至灵魂,都通过这个笨拙的吻,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昏暗的光线里,只有两个年轻的身影忘我地交缠,像两株在暗夜里疯狂汲取彼此温暖的藤蔓。
画面如此鲜活,如此滚烫!那唇齿间笨拙的触感、那几乎窒息般的心跳、那灵魂都在震颤的悸动……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我的四肢百骸!那份青涩的、毫无保留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热烈,是我和他之间,最原初的、最本真的印记!
然而,就在这个吻最炽热、最忘我的巅峰时刻——
“滋——!!!”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电子噪音,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我的大脑!眼前炽烈燃烧的画面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瞬间化为无数闪烁的、刺眼的马赛克碎片!
“严重警告!检测到核心记忆区块非法访问!数据源已被标记为‘永久删除’!强制中断!强制中断!”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电子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绝对宣告,在混沌的意识深渊里反复震荡、轰鸣!
“永久删除”!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核心!比那刺耳的噪音更令人疯狂!
“不——!!!”我在精神层面发出无声的嘶吼,绝望地想要抓住那些正在飞速消散的碎片!那个昏暗的房间!那个带着酒气的吻!沈聿眼中孤注一掷的火焰!那份笨拙却足以焚毁一切的热烈!那是我和他最初确认彼此心意的烙印!那是我生命中最滚烫的印记之一!
凭什么删除?!谁删除了它?!为什么?!
剧烈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我残存的理智。冰冷的治疗椅束缚带紧紧勒着我的身体,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束缚,只感到一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意识在崩溃的边缘疯狂挣扎,徒劳地想要挽留那些彻底湮灭的光影。
“林女士!林晚!你能听到我吗?保持清醒!呼吸!快呼吸!”安娜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身体被剧烈的摇晃感拉扯着。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离水的鱼。冰冷的治疗室灯光刺得眼睛生疼。汗水浸透了鬓发和后背的衣服,粘腻冰冷。束缚带已经被解开,安娜正半跪在治疗椅旁,一只手用力按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冰凉的嗅盐瓶凑近我的鼻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一丝惊魂未定。
“我…我看到了…”我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震颤,“我看到了…被删除了…初吻…他删了它…”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安娜按着我肩膀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难以捕捉,像是震惊、了然,还有一丝…深重的无奈?她迅速移开了目光,避开了我绝望的逼视,声音努力维持着专业性的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林女士,您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记忆回溯中出现的数据异常和碎片化信息,可能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包括潜意识防御机制的干扰、长期情绪压抑导致的记忆扭曲,甚至只是系统在极端波动下产生的随机乱码…您不能仅凭一个瞬间的、不稳定的画面就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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