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寂静。
不是安宁的寂静,而是劫后余生、精疲力竭后的喘息,混杂着深入骨髓的警惕。
无数或大或小的星骸铺陈开去,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黑暗,如同巨兽散落的碎骨,在永不间断的黯淡星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空气里流动着遗忘星河固有的、渗透神魂的倦怠与哀伤,比之前深入废墟时要淡薄些,却依旧挥之不去。
王起背靠着一块形似断碑的星骸坐下,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脏腑的剧痛。
他闭着眼,全力调息,引导着近乎干涸的混沌核心,艰难地汲取着周围稀薄到近乎没有的能量。
体内,与“孤陨”刀魂融合后残留的那丝“斩观测”意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连番恶战,尤其是最后那洞穿“吞噬者”逻辑核心的一刀,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外伤内患,神魂疲惫,他现在的情况,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但他必须尽快恢复。哪怕一丝力气,也可能是下一刻活下去的关键。
慕容九跪坐在不远处,将白素的头轻轻枕在自己腿上。
白素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皮肤下那些诡异的暗紫色纹路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退潮般隐匿在表层之下,偶尔在星光流转时才会微微显露,带着不祥的蠕动感。
她似乎在沉睡,但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抵抗着噩梦的侵袭。
慕容九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力量在混乱冲突——原本纯净的星辉之力、那庞大而被污染的古老星识、还有那股阴冷粘稠的暗紫色污染——
三者如同三股乱流,在她经脉与识海中横冲直撞,寻找着微妙的、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再次崩溃。
慕容九的心紧紧揪着,却束手无策,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心神,尽可能传递一丝安定。
无痕将林战安置在另一块星骸的背风处,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
战魔体依旧在缓慢运转,吸收着星骸散发出的、极其稀薄的星辰煞气,眉宇间的灰暗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但气息还算平稳。
老蝰盘在林战身边,蛇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关注着白素的方向,似乎对那股暗紫色气息本能地感到厌恶和畏惧。
无痕自己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半跪在一处较高的星骸顶端,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这片“浅滩”的每一寸黑暗。
刺客的直觉告诉他,危险并未远离。
那种被更高层次存在“注视”的感觉,虽然因为逃离废墟核心而变得模糊,但并未完全消失。
而且,这片看似平静的星骸浅滩,给他一种……“伪装”的感觉。
太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时间在缓慢流逝,或许只有半个时辰,或许更久。
王起首先睁开了眼睛。
他体内的伤势依旧沉重,力量恢复不到一成,但至少稳住了恶化的趋势,神智也清醒了不少。他看向慕容九和白素,眉头微蹙。
“她怎么样?”
慕容九摇摇头,声音带着疲惫:“时好时坏。那股污染很顽固,和她的星辉还有那星识纠缠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王起沉默。他对规则和力量的理解或许远超常人,但对于这种涉及到神魂本源、传承污染、以及未知高位格力量掺杂的复杂情况,同样感到棘手。
强行拔除,可能连白素的根基一起毁掉;放任不管,迟早会彻底失控。
“先离开这里。”王起撑着“孤陨”刀站起,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这片区域太显眼,废墟被‘格式化’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话音刚落,众人脚下这片由星骸构成的“浅滩”,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整片浅滩的地基,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
震动转瞬即逝,快得像幻觉。
但王起、慕容九和无痕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沙在金属板上滚动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暗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风。遗忘星河没有风。
是别的东西在移动。
无痕的身影从高处悄无声息地滑下,低声道:“数量很多,很小,从星骸缝隙里出来,包围过来了。”
王起目光一凝,握紧了刀。他的感知虽然因伤势大打折扣,但也捕捉到了那些迅速接近的、冰冷而细碎的“存在感”。
个体很弱,但数量……难以估计。
慕容九立刻将白素扶起,紫电剑出鞘半寸,雷光在剑鞘内隐隐流转。
沙沙声越来越响,如同潮水拍岸。
下一刻,众人周围的星骸缝隙中、阴影里、甚至脚下看似坚硬的“地面”下,涌出了无数……
虫子?
不,不是生物。
那是一种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暗银色、表面有着复杂几何纹路、形态介于甲虫与多足机械之间的……微型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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