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的脑子,像一座大部分被封冻、只有几条细小通道开始融化的冰川。那设备就是凿冰的镐,但镐会钝,冰会重新冻上,甚至可能因为凿击不当而崩塌。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盯着图纸看了十几秒,将每一个细节刻进脑海,然后艰难地将纸片塞进嘴里,混着残留的营养液,一点点嚼碎,咽下。纸浆粗糙,刮擦着食道,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下午,情况有了变化。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组。两名军法处的军官,一名总部特派的政治工作干部,还有秦锋。秦锋站在最后面,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地盯着林峰。
“林峰同志,”为首的政治干部五十多岁,面容严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鉴于你身体状况有所稳定,关于你在航母上的违规行为及相关事件,现在进行正式初步质询。此次质询将作为后续处理的重要依据。你是否清楚?”
林峰点了点头。
“首先,关于你脱离监护、潜入沈皓同志隔离室并使用不明设备的行为,请你做出解释。必须如实陈述动机、过程、以及设备来源。”
房间内气氛骤然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脸上。
林峰沉默了几秒钟,目光扫过秦锋。秦锋的眼神深不见底,但林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警告的凝重。
“动机,”林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是为了救沈皓。我认为常规治疗太慢,我等不起,他也等不起。”
“过程,”他继续,语速平缓,“我利用了医疗巡查的间隙,破坏了部分监护设备制造混乱,趁人员注意力转移时离开。路径是提前观察过的内部通道和通风口。设备……是之前任务中,从‘方舟’内部获得的战利品之一,我不清楚其具体来源和原理,只知道可能对神经抑制状态有效,就冒险一试。”
“战利品?”政治干部眉头紧锁,“为什么之前没有上报?”
“当时情况紧急,撤离混乱,物品混杂,我私自留存了。”林峰面不改色,“这是我的个人错误,我承认。”
“你如何确定它有效?而不是有害?”军法处军官追问。
“不确定。”林峰坦然道,“所以是冒险。但我没有其他选择。沈皓是我兄弟,我不能看着他变成植物人。”
“兄弟情谊不能成为违反纪律的理由!”政治干部提高了声音,“你这是严重的个人主义、无组织无纪律行为!擅自使用未经检测的未知设备,更是对战友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
“我知道。”林峰垂下眼皮,“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但设备……现在看来,至少暂时是有效的。”
“效果需要科学评估,不是你说了算!”干部斥责,“你的行为,严重破坏了舰上秩序,干扰了正常救治流程,造成了恶劣影响!单就擅自离舱、破坏公物、使用违禁品这几条,就足以让你上军事法庭!”
秦锋在后面,拳头微微握紧,但没有插话。
质询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问题尖锐,反复盘问细节。林峰的回答始终围绕“个人判断失误”、“救人心切”、“设备为不明战利品”这几个核心,避开了“隼”和“守护者”的存在,也绝口不提格陵兰坐标。
他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承认所有违纪事实,承担所有个人责任,但对更深层次的线索和联系,守口如瓶。
政治干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他合上记录本,冷冷地看着林峰:“你的态度,很不配合。企图用含糊其辞和所谓兄弟义气来掩盖更深层次的问题,这是错上加错!我们会将你的陈述和我们的判断,一并上报。在最终决定下达前,你继续在此隔离,未经允许,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小组拂袖而去。秦锋落在最后,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林峰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连秦锋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无奈。
舱门关闭,房间里又只剩下仪器声。
林峰缓缓躺平,望着天花板。刚才的质询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心里却异常平静。该扛的,他扛下来了。虽然处分肯定轻不了,但至少,没有把“隼”和那条更危险的路扯出来。
他再次看向电子钟。距离沈皓的“窗口期”结束,还有……三十一小时十五分钟。
时间,还在无情地流逝。
傍晚,输液换了一袋新的。林峰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舱门又轻轻响了一下,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不是医护人员例行检查的节奏。
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缝。
一个穿着普通勤务兵服装、戴着口罩的身影,正站在床尾,似乎在看监护仪数据。那人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似乎察觉到林峰醒了,抬起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平静无波。
是“隼”。
林峰心脏猛地一缩,睡意全无,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松弛昏沉的状态,只有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看向“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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