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仓库,混合着机油、金属粉尘和浓烈P能量甜腻的气味一如既往。但今天,这气味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来自监察科临时据点的冰冷肃杀。工人们如同惊弓之鸟,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交流。
老格哈德已经回到了他那间小办公室,门虚掩着。顾愔注意到,老人坐在那里的背影,比以往更加僵硬,握着记录本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机会在上午出现。卡尔,那个资深技工,在面对一台出现故障的、用于校准能量流强度的相位干涉仪时,再次陷入了困境。仪器屏幕不断报出“基准信号丢失”的错误,内部传来令人不安的、间歇性的高频啸叫。
“该死!又是这种麻烦玩意儿!”卡尔烦躁地抓着他那稀疏的头发,尝试了几种标准复位程序都无效。他知道这种精密设备一旦送修,流程漫长,必然会影响进度,引来责难。
几个工人围拢过来,议论纷纷,但无人能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顾愔站在人群外围,冷静地观察着。他的目光越过嘈杂,落在那间虚掩着门的小办公室。他能感觉到,老格哈德正透过门缝,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是时候了。他不能再次上演“神奇修复”,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但他可以展示“经验性的、基于底层逻辑的排查能力”,这符合他“来自旧船厂、有些手艺”的设定,也能在老格哈德面前,再次强调自己的“价值”和“可控”。
他分开人群,脸上带着一种基于经验的沉稳,而非炫耀,对卡尔说:“卡尔先生,这种老式干涉仪,我在船厂见过类似的。‘基准信号丢失’,有时候不一定是核心发生器坏了,可能是反馈回路的屏蔽层老化,受到了内部其他模块的干扰。也许……可以先从检查主电路板的接地和屏蔽罩开始?”
他的语气平和,用词虽然尽量贴近底层工人的习惯,但指向的问题核心却相当精准。这既展示了他的能力,又没有超出“经验丰富老工人”的范畴。
卡尔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犹疑。顾愔之前的几次表现已经让他不敢再轻易小觑这个新人。他看了看那台依旧啸叫的仪器,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顾愔,最终侧开了身子:“你……你试试看。小心点,别乱动核心部件!”
顾愔点了点头。他拿出工具,动作熟练而稳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拆卸外壳,检查内部结构,他的手指在复杂的电路和能量导管间移动,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机械和能量的敏锐感知。他刻意避开了那些贴着封条、明显属于核心禁区的模块,将注意力集中在辅助电路和屏蔽结构上。
【“右下方,第三块辅助电源板的接地螺栓,氧化导致接触电阻过大。”】石中剑精准地报出问题点。
顾愔的“检查”很快聚焦到了那个位置。他用工具小心地刮擦掉螺栓和接触片上的氧化层,重新拧紧,动作干净利落。
“可能是这里接触不良,引入了干扰。”他做完这一切,语气依旧平静。
就在他重新接上电源线,准备开机测试的瞬间,他仿佛无意地、极快地抬眼,再次瞥向那小办公室的门口。
老格哈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边,浑浊的眼睛正看着他的动作。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顾愔的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完成工作的专注;而老格哈德的眼中,则快速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衡量,还有一丝……下定决心的微光。
顾愔收回目光,按下了开机键。
仪器的啸叫声消失了。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下来,显示出正常的初始化界面。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叹。卡尔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顾愔的肩膀,这次力度真实了许多:“干得不错,鲁道夫!”
顾愔只是微微点头,开始收拾工具,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
他再次看向小办公室门口,老格哈德已经不见了,门依旧虚掩。
中午休息时,顾愔依旧坐在食堂的角落。他注意到,老格哈德今天也来到了食堂,坐在一个远离人群的位置。
当顾愔用餐完毕,起身离开,经过老格哈德桌旁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没有眼神交流,没有言语。但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老格哈德那沙哑得如同砂轮摩擦的声音,极低地、如同气息般飘入顾愔的耳中,迅速被食堂的嘈杂淹没:
“B-7侧巷……废弃冷凝塔……底层泄压阀……登记簿……第三本……红色标签……小心……压力峰值记录……”
声音戛然而止。老格哈德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餐盘里那点可怜的糊状物,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呢喃。
信息收到了!清晰而明确!B-7侧巷,废弃冷凝塔,底层泄压阀的登记簿,第三本,红色标签,里面很可能有附近的P能量管网压力数据和历史峰值记录!这正是他需要的!
老格哈德,这个在帝国体制下挣扎求存多年的老人,在权衡了风险与某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泯灭的良知后,终于向他投来了关键的、 albeit 极其危险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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