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方舟内部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很快,来自各个边缘殖民地、资源前哨站的通讯请求如同雪片般涌向“希望要塞”的通讯中心。这些讯息起初充满了激动和问候,但很快,其内容开始变质。
人们开始不再仅仅称他为“守护者”、“指挥官”或“技术官”,而是加上了“伟大的”、“至高无上的”、“神明”这样的前缀。他们传颂着他挥手让星辰复明的“神迹”,描绘他放逐黑暗的伟力,甚至将他沉睡十年引动太阳蜕变也归因于其无意识散发的“神恩”。
狂热的信仰浪潮,在绝望过后急需精神寄托的人群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开来。各地开始自发地兴建起供奉他形象的场所,有的简陋,有的则开始追求宏伟。他的全息影像被与“永恒金灯”的图案并列悬挂,成为了新的信仰符号。
而这股信仰浪潮的第一波实质性的冲击,很快抵达了“希望要塞”。
这一天,林风正在伊芙琳的陪同下,于一个拥有巨大观测窗的隔离厅内进行适应性训练,尝试更精细地控制左臂的力量,同时缓解那隐隐作痛的不适感。突然,港口区域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声,甚至穿透了厚重的隔音层。
“怎么回事?”林风皱眉,他的感知远超常人,能清晰地捕捉到那喧哗中蕴含的绝望、期盼与……疯狂。
伊芙琳的随身通讯器急促地响起,她接通后,面色迅速变得凝重。片刻后,她放下通讯器,看向林风,眼神复杂:“他们来了。”
“谁?”
“祈求神迹的人。”伊芙琳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港口外,聚集了上百艘各式各样的民间船只,大多是简陋的运输船甚至改装过的救生艇。上面……载满了人。”
林风走到观测窗前,调整焦距,看向外部港口的景象。
原本用于战舰停靠和物资转运的巨大空港,此刻已被非官方的船只塞得水泄不通。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船只与要塞气密闸门之间的缓冲地带,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许多人手中高举着电子板或老式的照片,上面显示着不同的人像——有奄奄一息的老人,有面容扭曲承受痛苦的壮年,更多的是眼神空洞、身形瘦弱的孩童。
他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通过外部拾音器隐约传来,汇聚成一片绝望的合唱:
“神明林风!求求您,看看我的孩子吧!他得了辐射基因崩溃症,医生说他活不过这个月了!”
“伟大的守护神!我父亲得了神经元枯萎症,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了!只有您能救他了!”
“神恩如海!请您降下神恩,治愈我的妻子吧!我们愿意世世代代供奉您!”
“您能让死星复燃,一定能救我的儿子!求您了,我们给您磕头了!”
哭喊声、哀求声、磕头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冲击着要塞的外壳,也冲击着林风的耳膜与内心。
林风怔住了。
他预想过苏醒后可能面对的局面——残局的收拾,敌人的新动向,“收割者”主力的威胁,甚至是内部的政治博弈。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曾经并肩作战、乃至被他舍命守护的人们,推上如此的位置。
神明?
他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隐痛,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力量边界。那逆转熵增、封禁黑暗的力量,源于对物理法则的深刻理解、文明意志的共鸣引导,以及“普罗米修斯碎片”本源的撬动,是特定条件下的奇迹,而非无所不能的神力。他无法凭空改写基因序列,无法逆转不可抗的细胞衰亡,更无法违背这个宇宙最基本的生死规律。
他不是神。
“看到了吗?”伊芙琳走到他身边,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这就是你‘神迹’带来的后果。人们不再相信科学,不再依靠自身的奋斗,他们将所有的希望,甚至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成了他们新的‘上帝’。”
林风沉默地看着窗外那些跪拜的身影,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近乎癫狂的期盼。他理解他们的绝望。在经历了文明濒灭、流离失所、亲友离散的惨痛后,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神明”的出现,无疑是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
“我不能……”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做不到他们要求的事。”
“我知道你做不到。”伊芙琳看着他,“但他们会相信吗?你此刻出去解释,说你并非神明,无法治愈绝症,他们会认为这是‘神谕’的考验,或者更糟,认为你冷漠无情,瞬间击碎他们最后的希望。看看这规模,一旦希望破灭,引发的骚乱和绝望,足以从内部摧毁我们好不容易重建的秩序。”
就在这时,零号的虚影(经过这些年的恢复,它的意识已经能够凝聚出较为稳定的投影)出现在一旁,它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分析:“指挥官,根据情感能量监测网络反馈,港口外聚集人群散发的祈愿波谱极其杂乱,其中混杂了大量个体的、强烈的索取欲望和非理性崇拜,与之前构建‘心光长城’时统一的‘守护’信念截然不同。您的左臂力量本质与集体意志共鸣相关,过度回应此类个体化、非统一的请求,可能导致力量本质发生不可预测的偏转,甚至……加剧您左臂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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