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短时间内传遍襄阳内外。
当晨曦再次照亮这座雄峙江汉的古城时,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再是往日凝重的战备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欢庆。
“万胜!万胜!万胜!”
襄阳城内,大街小巷人声鼎沸。
士兵们卸下了沉重的甲胄,换上相对轻便的军服,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城中心的将军府前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
缴获的魏军旗帜被随意地丢在地上,任由人们践踏唾弃,而那些破损的魏军舰船残骸,则被拖到岸上,如同战利品般陈列,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指点。
“听说了吗?魏军的水师全军覆没啦!”
“可不是!咱们东吴水师天下无敌,那成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捋虎须?”
议论声、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胜利的交响。
军营之中,更是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大坛的美酒被拍开泥封,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火头军忙得脚不沾地,大锅里的肉汤翻滚着,发出诱人的咕嘟声。
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划拳行令,喧嚣震天。
一些立下战功的将士被同袍们簇拥着,一遍遍地讲述着水战如何神勇,魏军如何狼狈逃窜,最后又如何绝望地凿沉自己的战舰。
就连一向戒备森严的江防,也因为这空前的胜利而松弛下来。
汉水江面上,往日里穿梭不息、严阵以待的东吴巡逻船队,此刻只剩下寥寥数艘,象征性地在江心游弋。
大多数水军将士都上了岸,参与到这场全城的狂欢之中。
在一些将领看来,魏国水师主力已葬身江底,船只也被他们自己凿沉,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再组建一支像样的水军。
没有战舰,魏军难道要靠木筏渡江?
那简直是笑话,庞大的楼船只需径直撞过去,就能将那些脆弱的木筏撞得粉碎。
午后,来自建业的嘉奖令和赏赐,由吴主孙休的特使快马送达。
诏书中,孙休盛赞陆抗及襄阳守军“扬我国威,克奏肤功”,擢升陆抗为镇西大将军,假节,总领荆州诸军事,其余将士各有封赏,赐钱帛无数。
消息传来,襄阳的欢庆气氛达到了顶点。
将军府内,也摆开了盛大的庆功宴。
荆州文武官员、有功将领济济一堂,推杯换盏,意气风发。
“将军用兵如神,一把火焚尽魏寇水师,此战足以载入史册!”
“是啊!经此一役,看那曹魏还敢不敢小觑我东吴水师!”
“那成济小儿,往日里吹得神乎其神,什么洛阳反正,什么阵斩司马望,到头来,在将军面前,还不是一败涂地?”
“依末将看,魏军经此惨败,士气已堕,短期内绝无力再犯我疆界!襄阳稳如泰山!”
将领们纷纷向主位上的陆抗敬酒,言语中充满了胜利的骄傲和对未来的乐观。
陆抗身着锦袍,端坐主位,面带微笑,一一回应着属下的敬贺。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此战大捷,全赖将士用命,三军效死,亦仰仗陛下洪福,天佑东吴!本将敬诸位一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敬将军!”堂下众将齐声应和,气氛热烈。
然而,在这片喧嚣和赞誉声中,陆抗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始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
笑容虽然挂在脸上,却并未完全抵达心底。
太顺利了。
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他放下酒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堂下欢庆的众人,思绪却飘向了战场,飘向了那个让他始终不敢轻视的对手——成济。
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成济此人,自洛阳南阙惊变起,便如同彗星般崛起于曹魏。
诛贾充、擒司马昭、守潼关、破司马望、定邺城……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以弱胜强,于不可能处创造奇迹。
这样一个善于出奇制胜、屡屡打破常规的对手,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在汉水之上折戟沉沙?
诚然,东吴水师天下无双,将计就计也确实精妙。
但以成济之能,在明知水战是己方短板的情况下,为何会如此“配合”地将水军主力尽数押上,一头撞入自己布下的陷阱?
即便初战失利,以魏军表现出的战斗意志,也不该如此迅速地崩溃,甚至到了要自行凿沉战舰的地步……这与其说是一场惨败,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断尾求生?
或者说,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假象?
陆抗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回想起战报中的细节:魏军溃败时虽显慌乱,但核心将领似乎都安然撤离;还有,战舰虽沉于汉水,但是魏国士兵却乘坐预先准备好了小船,安全撤离……
这些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心中涌动。
他几次想开口,将自己的疑虑告知麾下将领,让他们保持警惕。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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