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那声源自本能、混合着痛苦与不适的闷哼，如同投入绝对寂静深潭的石子，其带来的涟漪，远比声音本身更加深远。

小黑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了不知多少岁月，被这一声源自自身的闷哼猛地拽动，开始艰难地向上浮起。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那天地间法则震颤引发的低沉嗡鸣，如同亿万只蜂群在耳边鼓噪，震得他妖魂发麻。周围能量潮汐汹涌澎湃的呼啸声，苔藓疯狂生长蔓延的细微“沙沙”声，能量露珠密集凝结又碎裂的“噼啪”声……无数被放大、扭曲的声音一股脑地涌入他的感知，混乱而嘈杂，与他沉睡时那永恒的、绝对的静寂形成了可怕的对比。

紧接着是触觉。

覆盖在体表那层厚重的、早已与他肌肤几乎长在一起的苔藓与尘痂，正在被狂暴的能量流狠狠冲刷、撕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麻痒！这感觉如此鲜明，如此强烈，瞬间压过了沉睡中那麻木的、背景噪音般的反噬剧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沉寂如死火山般的妖帝气血，被这外来的、蛮横的能量潮汐强行搅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奔腾咆哮，冲击着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遍布裂痕的妖脉与妖骨！

痛！

无处不在的痛！

但这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鲜活感！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回应这外界剧烈的刺激，却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微弱得可怜。那层石壳太厚太重，他的意识如同被压在万丈海底，只能勉强驱动一丝微弱的力量。

然后，是视觉。

他沉重的、覆盖着苔藓尘痂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视线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满污渍的毛玻璃。只有一片混乱的、扭曲的、五颜六色的光晕在疯狂闪烁，那是暴走的能量洪流。

他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躲避这过于刺激的光线，但那缝隙却顽强地维持着。

一次，两次……

他努力地聚焦，调动着残存的神念辅助。

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清晰。

他看到的不再是沉睡前的焦黑死寂，而是……一片疯狂滋生的暗灰色苔藓！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他眼前蠕动、蔓延，甚至攀附到了他的鼻梁上！他看到空中无数细密的、彩色的能量光带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狂舞呼啸！他看到岩石上凝结的能量露珠密集得如同下雨！

这是……怎么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

茫然的念头刚刚升起——

下一个瞬间，一个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比所有痛苦和本能更优先的执念，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在他意识中炸开！

主人！！

主人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慌，瞬间压倒了一切痛苦和不适！赋予了他难以想象的力量！

“嗬——！”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至极的、近乎断裂的低吼，覆盖着厚重苔藓尘痂的头颅，猛地向上抬起！

咔嚓！咔嚓嚓！

覆盖在他脖颈、脸颊上的石壳瞬间崩裂出更多蛛网般的裂缝，碎屑簌簌而下！露出其下隐约闪烁着黯淡熔金光泽的、真实的皮肤！

他顾不上这撕裂般的疼痛，猛地转动眼球，视线艰难地、疯狂地扫向身侧——

他看到了！

那道依旧静静倚靠在星碑基座上的、被更厚的灰白色尘痂彻底覆盖的、冰冷僵硬的……身影。

没有声息。

没有动静。

仿佛与身后的星碑早已融为一体，亘古如此。

主人……还没醒？

外界如此剧烈的天地异变，如此狂暴的能量冲击……主人他……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因苏醒而产生的一丝微弱悸动，让他如坠冰窟！

他想要挣扎，想要扑过去确认，想要做点什么！

但身体依旧沉重得如同山岳，那强行抬起头颅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那混乱的能量光晕再次变得模糊。

他只能死死地睁着那条缝隙，熔金色的瞳孔在苔藓碎屑下艰难地聚焦，死死地盯着那道寂然不动的身影，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那道身影就会彻底化为冰冷的石碑。

恐慌，焦虑，无力……以及那从未熄灭的、刻入骨髓的守护执念，在他初醒的、混乱的意识中疯狂交织冲撞。

妖帝初醒，五感归位。

惶然四顾，唯见长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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