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21:00-23:00）

又称“人定”，猪熟睡（“亥猪”），人们停止活动，准备入睡，一天即将结束。

钟鹏举还在看荆南的地图和做攻打荆南的沙盘推演。今晚大小姑娘都在，他有点心虚。想避之大吉。白天培训时小姑娘的眼睛似把利箭总是在瞄准他。

帐帘被“哗啦”一声掀开，带着外间的晚风，把他吓了个激灵。

“还不睡觉！”小姑娘林积容嗓门脆生生的，带着点火星子。她生得眉目清秀，像幅淡墨画，可这会儿柳眉拧着，往案上一拍：“昨儿后半夜还在看地图，你当自个儿是铜铸的？！”

十六七岁的林积容像春日里抽条的青竹，不过一两个月光景，原先还带着稚气的身量就蹿高了大截，站在厅前时，头顶快够着门楣上悬着的铜铃，瞧着比同龄姑娘要高出小半头。

最惹眼的是那双长腿，裹在白裤里，能看见裤管下小腿肌肉绷紧的弧度，露出的脚背绷着细韧的筋。遮不住她迈步时膝盖绷起的利落线条——那是跟着兵卒们练队列练出来的，既没有大家闺秀的忸怩，也不似村姑的粗笨，走起来像阵风，能看见裤管下小腿肌肉绷紧的弧度。

而当她抬手撩起额前碎发时，手腕处纤细的骨节又与浑身的利落劲儿相映成趣，将少女独有的灵动与习武之人的飒爽糅合得恰到好处。

胸脯悄悄地隆起了不少，薄衫下显出尖挺的曲线，却被她总往紧里系的腰带勒得不甚分明。她自己似乎总不自在，常下意识地扯着衣襟往下拽。她不像杨碧那样自带一股风流骨，倒像刚出鞘的短剑，锋芒里裹着点没长开的嫩。

钟鹏举对上林积容那双瞪圆的杏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姑娘看着文静，发起火来能把他案头的墨砚都掀了。那股子泼辣劲儿，比沙盘上的兵戈还让人招架不住。

她鼻梁挺直秀挺，鼻尖微微上翘，透着少女的俏皮。当她微微抿唇，或是与人争论时，粉嫩的嘴唇会紧紧绷起，倔强中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娇憨，恰似春日里含苞待放的花蕾，既有着含苞的娇柔，又暗藏着即将盛放的坚韧与热烈。

下巴小巧圆润，却有着利落的线条，笑起来时酒窝浅浅凹陷，带着几分少女的甜美，可当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那线条又仿佛淬了锋芒，透着一股绝不认输的傲气，将柔美与坚毅毫无违和地交织在一起。

“钟先生要忙通宵？！”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杨碧跨进来，月白裙角扫过案边的木架，上面摆着的琉璃瓶晃了晃。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走到案前时，鬓边金步摇轻轻撞了下，碎光落在钟鹏举手背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这双眼睛太亮，像含着星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得他后颈发紧——今晚她不会善罢甘休——报被绑在树上任他为所欲为之仇。

“我这就……”钟鹏举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被杨碧一把按住手腕。她的指尖温凉，带着点脂粉香，比沙盘的冷硬舒服多了，可当着正主林积容的面这亲近劲儿让他更慌，耳朵尖悄悄红了。

“别‘这就’了。”杨碧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碗清粥，还有碟笋片，“林妹妹熬了半个时辰的粥，你要是敢说不喝，她能把沙盘给你掀了——她方才在厅外盯着那堆石子儿，指节都捏白了。”

钟鹏举偷眼瞧去，小姑娘林积容果然别过脸，对着厅外的树影，耳根却红了。他忽然想起讲课时说过“治国如烹鲜，不可操之过急”，这会儿倒像是在说自己，被这两个操心的姑娘围在中间，那些关于“平等自由”的宏论都散了，只剩下满心的局促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大小姑娘不知何故竟然走到了一起，不知是不是从那次他们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食烤鱼，一起喝醉后共睡一床瞎折腾开始的。

“喝，我喝。”他拿起粥碗，热气熏得眼眶有点潮，“喝完就去睡，保证不……”

“保证什么？”林积容猛地回头，语气还是冲，眼神却软了些，“保证半夜又爬起来看地图？”

杨碧在一旁低笑，伸手替他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先生还是听话些好，不然——”她故意拖长了音，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点，“我和积容今晚就守在你岸边，你一动，我们就……”

钟鹏举瞬间冒出冷汗。

“我们就把你绑住，让你明儿没的讲！”林积容立刻接话，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像雨后山涧忽然亮起来的光。

钟鹏举望着眼前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一个眼波流转间带着风情，却藏着不输男儿的果决；一个眉眼清浅，偏有火一样的性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要建立的那个“共和国”里，大概也该有这样鲜活的模样——不是冷冰冰的章程，而是有人会逼着你喝粥，会为你动气，会在你只顾着往前冲时，牢牢拽住你的衣袖。

“好，听你们的。”他低头喝粥，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什么，“喝完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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