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大家族内部的倾轧龃龉,在所难免,但此刻听来,更添几分寒意。
“至于关押地点,”司徒信继续道,“晚弟昏迷前提到的‘水声’和‘船笛’,结合我们风媒之前搜集的零散信息,范围可以锁定在金陵城东,运河与长江交汇的那片三角水域。那里码头货栈鳞次栉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除了我们司徒家和漕帮明面上的产业,还有许多背景复杂、甚至查不到主人的私人仓廪和船坞,确实是藏匿人口、进行隐秘勾当的理想之地。”
“影楼……”提到这个名字,司徒信的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庞大和隐秘。我们司徒家的风媒网络,在江南消息也算灵通,但关于影楼核心架构、首领身份等关键情报,却所知甚少,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只知道他们等级森严,手段酷烈,行事不择手段,而且……似乎与朝中某些势力,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至于‘总坛’和‘紫袍大人’,更是前所未闻。此次他们不惜暴露义庄那个经营多年的据点,也要进行那邪异仪式,所图必然非同小可。”
“还有漕帮,”司徒信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近年来,漕帮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帮主龙四海算是老一辈的人物,虽也重利,但讲些江湖道义和规矩。而副帮主‘翻江蟒’蒋坤,则野心勃勃,行事狠辣激进,与影楼勾结,参与人口贩卖、私盐等黑产勾当的,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一系的人马。我们司徒家与龙帮主尚有些香火情分,但与蒋坤那边,早已是貌合神离,摩擦不断。”
这些信息,与顾停云等人之前的遭遇和猜测相互印证,让影楼与漕帮勾结的轮廓,以及江南暗流的复杂程度,逐渐清晰起来。
“对了,还有一事,”司徒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茶杯,“今早我接到密报,漕帮副帮主蒋坤,三日后将在其位于金陵城外的私人别院‘水云庄’,举办一场私宴,据说邀请了江南道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可能……还有影楼的人到场。”
私宴?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
顾停云与萧逐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绝非一场普通的饮宴。
“司徒兄可知这宴会具体所为何事?”萧逐风轻轻摇动着不知何时又展开的千机扇,扇面上的江南烟雨图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迷雾。
司徒信摇了摇头:“请柬发得极为隐秘,内容语焉不详,只说是‘共商要事’。但我猜测,很可能与近期漕帮内部的风向变动有关,或者……是影楼在义庄受挫后,急于推动的下一步计划。”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信息如同碎片,正在逐渐拼凑,但拼出的图画却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这‘水云庄’,我们或许需要去探一探。”顾停云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被动等待只会更加被动,唯有主动切入,才有可能在这迷局中找到突破口。
“风险极大。”司徒信立刻提醒,“水云庄是蒋坤经营多年的老巢,必然守卫森严,机关重重。而且届时宾客云集,龙蛇混杂,一旦身份暴露,便是十面埋伏之境。”
“正因其森严,才有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萧逐风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精于算计的光芒,“或许,我们未必需要硬闯。”
“哦?萧兄有何高见?”司徒信看向他。
萧逐风用扇骨轻点桌面:“蒋坤既然大张旗鼓宴客,总需要大量人手负责招待、护卫、以及处理杂务吧?司徒兄家风媒网络遍布江南,人脉深厚,弄到一两张不那么起眼的请柬或许不易,但若是安排我们以某种‘合理’的身份混进去,比如……某个小商号的随行伙计,或者,司徒兄你麾下,几名不起眼的护卫、仆役,应该不是难事吧?宴会人多眼杂,我们小心行事,未必会引起注意。”
司徒信眼睛一亮,抚掌道:“妙啊!此计可行!请柬管控严格,但安排几个护卫或仆役的身份混进去,操作空间就大得多。蒋坤为了排场,届时用人必多,鱼龙混杂,正是我等潜入的良机!”
“那就如此定下。”顾停云拍板,“司徒兄,混入水云庄之事,就劳你费心安排。这三日,我们需尽快恢复状态,同时,也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水云庄内部布局、守卫换岗、以及可能存在的机关暗道等情报。”
“好!包在我身上!”司徒信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斗志,“我立刻就去安排,动用一切可靠渠道。诸位先在此安心静养,此地绝对安全,一应饮食用度,我会让人小心伺候。”他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弟弟,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被坚定取代。为了至亲,也为了家族的命运,他必须与这些值得托付的盟友并肩前行。
计划初定,众人心中稍安,但也清楚,前往水云庄,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前路艰险,但已别无选择。
窗外的阳光透过桑皮纸,变得柔和而温暖,在房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茶香依旧袅袅,暂时驱散了血腥与阴谋的气息,给予这几位身心俱疲的少年一丝难得的喘息之机。然而,他们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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