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望向南方，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雨幕和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纸醉金迷的金陵城。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呵呵……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悲凉，在风雨和隐约的炮声中，显得格外瘆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他。

笑声戛然而止。

林慕义转过身，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封般的死寂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他看着缺口处那些伤痕累累、却依旧握着武器，眼巴巴望着他的将士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如同这阴冷雨水中炸开的一道惊雷：

“传令下去。”

“告诉所有还能喘气的弟兄。”

“南京的朝廷，已经给我们定性了——我们是‘边衅’。”

“他们，要去和杀我们父母、占我们都城、逼死我们皇帝的仇寇，‘划界而治’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残酷的事实，如同冰水般浇透每个人的心脏。

然后，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燧发手铳，指向北方清军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从现在起！我们不为那昏聩的朝廷而战！”

“我们为我们脚下的土地而战！为我们身后的爹娘妻儿而战！为死去的皇帝和太子而战！为这华夏神州，最后一口气而战！”

“这吴庄堡，就是界！我等身后，便是中原！”

“岳托想要过去，可以——”

“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随即，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巨大的、混杂着无边愤怒、屈辱和破釜沉舟勇气的咆哮，从缺口，从城墙，从堡内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甚至压过了外面的风雨和炮声！

“死战！！”

“死战！！”

“死战——！！！”

南国的惊雷，未曾唤醒醉生梦死的金陵，却在这北地的血雨腥风中，点燃了最后一支孤军绝望亦决绝的意志。

砥柱于此，已非为明，是为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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