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慕义一行人押着被堵住嘴、蒙住眼的张瞎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杨柳青镇的临河客栈。留守的队员早已按照预案,清理了他们离开的痕迹,并加强了警戒。
后院最僻静的一间厢房被临时充作囚室和审讯间。张瞎子被结实的麻绳捆在了一把太师椅上,头上的布罩被取下,嘴里的破布也被掏出,但他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泥塑木雕。
林慕义没有急着审问。他先让王五仔细搜查了张瞎子全身。除了一些零碎铜钱、一小包不知名的药粉、几枚用于卜卦的磨损铜钱外,并未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物品。那副墨镜也被取下,后面是一双浑浊却异常沉静的眼眸。
“给他喂点水。”林慕义吩咐道,自己则拖过一张凳子,坐在张瞎子对面,沉默地注视着对方。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从张瞎子身上散发出的草药与香火混合的怪异气味。窗外,隐约传来运河早起船工的号子声,更反衬出室内的死寂。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林慕义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张先生,我们不必绕圈子。龙王庙,香火为号,真空家乡……这些,你我都懂。”
张瞎子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干笑,沙哑道:“这位爷,小老儿只是个混口饭吃的瞎子,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昨夜是您的人将小老儿绑来,不知所为何事?若是求财,小老儿身无长物;若是问卜,也无需这般阵仗。”
“混口饭吃?”林慕义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混饭吃需要随身携带淬毒的连环匣弩?需要懂得开启龙王神像下的逃生密道?张先生,你这口饭,吃得可不太平。”
他拿起从张瞎子身上搜出的那包药粉,在指尖捻了捻,凑到鼻尖轻嗅,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直冲脑门。“断肠草混合狼毒乌头,见血封喉的好东西。看来张先生不光会算命,还精通药理杀人。”
张瞎子脸色微不可察地白了一分,抿紧了嘴唇。
林慕义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将那枚从黑水洼缴获的蛇纹令牌,“啪”的一声拍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上。冰冷的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东西,认识吧?”
令牌上的蛇纹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当令牌出现的刹那,张瞎子一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令牌,虽然迅速又闭上了,但那一瞬间的震惊与确认,没能逃过林慕义锐利的目光。
“看来是认识了。”林慕义收起令牌,身体前倾,目光如同两把锥子,刺向张瞎子,“‘烛影’是谁?那个穿斗篷的,手腕上有刺青的人,又是谁?你们在武清、香河,到底在谋划什么?那些失踪的青壮,被弄到哪里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雨点砸下。
张瞎子重新恢复了那副死寂的模样,无论林慕义如何问,只是反复念叨:“小老儿不知,小老儿只是个瞎子……”
“冥顽不灵。”林慕义冷哼一声,对旁边的李贵使了个眼色。
李贵会意,拎起一桶早就备好的、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水,走到张瞎子面前,没有丝毫犹豫,兜头便浇了下去!
“呃啊——!”
腊月寒冬,冰冷的井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单薄的衣衫,直侵骨髓。张瞎子猛地一个激灵,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关格格作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意志的摧残。
“说!”李贵扔掉水桶,一把揪住张瞎子的衣领,恶狠狠地低吼,脸上那道刀疤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格外狰狞,“老子没耐心跟你耗!再不说,下一桶就不是水了!”
张瞎子哆嗦着,嘴唇乌紫,依旧咬紧牙关。
林慕义摆了摆手,示意李贵退开。他走到张瞎子身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们这些人,信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觉得死了是解脱,是回归福地,对吧?”
张瞎子紧闭的眼皮再次颤动。
“但是,”林慕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恶意,“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官府,定你个‘妖言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然后公告四方,说你张瞎子临死前幡然悔悟,供出了所有同党、香堂、以及……你们在官府中的庇护者。让你死后,被你们的信众唾骂,被你们的同党视为叛徒,让你的魂魄,永世不得回归那所谓的‘真空家乡’,只能在无边黑暗里沉沦……你觉得,这个下场如何?”
攻心为上!
对于这种被洗脑的狂热信徒,肉体的折磨或许无效,但摧毁其信仰根基,剥夺其“死后哀荣”,往往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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