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的意识坠入那片银白时,最先触碰到的不是温度,而是无数道视线。
镜面。
无数面一人高的青铜镜从虚空中生长出来,将他围在中央。
每面镜子里都浮着另一个他:有的穿着粗麻短褐在大竹峰劈柴,柴刀磕在青石上迸出火星;有的裹着染血的青衫站在万蝠古窟,袖中飘出的驱虫香混着腐臭;有的正握着青锋剑刺入虚界黑雾,剑刃上的血珠坠地便化作星芒——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这些镜像时,那些的动作突然凝固,瞳孔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这是...时间线?韩林下意识伸手触碰最近的镜面,指尖刚要贴上青铜,镜中景象骤然扭曲。
劈柴的突然被黑雾吞没,万蝠古窟的胸口裂开狰狞的伤口,握着青锋剑的则在碑光里化作飞灰。
他后退半步,镜面却如活物般逼近,每面镜子都在播放不同的结局:大竹峰被烧作白地,田灵儿的扫帚断成两截;陆雪琪的天琊剑插在废墟里,剑身上凝结着冰碴;张小凡跪在草庙村焦土上,掌心的残片碎成齑粉——绝大多数镜像的尽头,都是黑暗。
原来我做过这么多选择...韩林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在镜群中撞出回音。
他忽然注意到,所有镜像里的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举起青锋剑,将魂魄割出缺口。是命运之碑...他猛然抬头,镜面深处浮起淡金色的纹路,与碑身上的铭文如出一辙,它记录的不是命运,是...是操控命运的锚点?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最中央那面镜子里的伸出手,指尖穿透镜面,在韩林额心点了一下。
剧痛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虚界之主篡改的不是时间线,是规则。
要破局,得先让命运之碑认主。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命塔残片突然发出蜂鸣。
柳烟正靠在命塔废墟的断柱上,染血的衣袖浸着青苔。
她原本在梳理韩林留下的剑穗,可指尖刚碰到红线,太阳穴便像被锥子猛扎——关于韩林的记忆正在剥落:他在晨雾里扫祠堂的背影,他说命运可塑时眼里的光,甚至连他掌心的茧子触感都在变淡。
她咬着唇咬破了皮,血珠滴在命塔残片上。
残片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发亮。
柳烟想起上代守剑人说过,命塔守护者的血脉能与残片共鸣,她颤抖着将残片按在眉心,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窜遍全身。
痛,比灵魂割裂更痛。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死死盯着残片投射出的光影——那是无数条纠缠的金线,其中最亮的一条正通向镜面空间。韩林...她低喘着,金线突然凝实成半透明的轨迹,我锁着你呢,就算天道要抹,我也...我也...
话音未落,残片在她眉心灼出淡蓝印记,柳烟眼前闪过镜面空间的碎片:韩林站在镜群中央,身后的镜子正渗出黑雾。
她猛地直起腰,断柱上的青苔被震落,原来命运核心在这里...
而在青云山祖师祠堂,陆雪琪的天琊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她本在擦拭诛仙剑碑,指尖刚碰到碑身,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
剑碑上的纹路竟在游动,原本厚重的剑意变得焦躁,像困在笼中的兽。
陆雪琪皱眉按住天琊剑柄,剑鸣与碑鸣重叠成刺耳鸣响,她听见若有若无的低语:命运已乱,守剑人不归。
守剑人...她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想起韩林说过,剑冢最深处藏着能镇气运的古剑阵图。
天琊剑在她掌心发烫,陆雪琪将剑穗系紧,转身时发尾扫过碑面,留下一道淡白剑痕。我去剑冢。她对空气说,像是说给某个可能听见的人听,你若不归,我便替你守着这方天地。
草庙村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张小凡正蹲在老槐树下,掌心的残片原本早该熄灭,此刻却泛起暗红。
他盯着那点红光,喉间突然发甜——是熟悉的、执念之火翻涌的灼痛。
残片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可他反而攥得更紧,指节发白。小凡?他恍惚听见有人喊,抬头却只看见山脚下的溪流,快来帮我搬柴。
溪流声里,他掌心的残片地裂开细纹,一线金红从裂缝中溢出,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手臂。
张小凡瞳孔微缩,突然想起韩林说过的话:有些火,压得越久,烧得越烈。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将那线金红吹向天空,像一道未燃尽的引信。
老槐树的枯枝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凡掌心的残片突然灼得他猛抽一口气。
金红流光顺着他的血管攀爬,像是有活物在皮下游走,连带着噬魂棒挂在腰间的坠子都在发烫——那根乌黑短棒本已沉寂多年,此刻竟发出类似心跳的震颤。
是...是噬魂?他低哑着开口,声音被风揉碎。
残片与短棒的共鸣越来越强,他能清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体内交汇:一股是草庙村血夜后就扎根在魂魄里的执念之火,另一股是噬魂棒中残存的兽神残魂,此刻正沿着他的经脉翻涌,在识海深处撞出一片混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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