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命钥的银纹突然如活物般钻入她的识海，一段带着灼痛的信息炸响：引命碑之力入阵，撑住三十息。

三十息？张小凡的噬魂棒突然烫得惊人，他慌忙用袖子裹住棒身，却见棒身的血纹正沿着他的手臂攀爬，在腕间凝成半朵血色曼陀罗——这是玄火鉴与噬魂棒共鸣到极致才会出现的异相。

他抬头看向陆雪琪，喉结动了动，他......是不是在拼命？

陆雪琪没有回答，她的指尖已经按上命阵边缘的七盏引魂灯。

灯芯本是幽蓝，此刻却被银纹染成金红，像七颗悬在半空的小太阳。

她能清晰感觉到，有滚烫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命阵，那是韩林用本源点燃的命碑光辉，带着他独有的青草香（他总说守剑人要沾点人间烟火气，所以每日清晨都去大竹峰帮田不易挑水）。

嗤——

刺耳的撕裂声突然炸响。

玉台四周的空气泛起水波状的纹路，十二道泛着暗金的锁链从中穿出，每道锁链上都刻满二字的古篆，刚一出现便如灵蛇般缠向陆雪琪的脚踝。

你们也想违抗天命？

命罚意志的声音裹着寒霜砸下，陆雪琪抬头的瞬间，看见锁链尽头浮着半张金色人脸——正是方才在命界质问韩林的那道身影。

她的瞳孔骤缩，冰魄剑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一声斩在锁链上。

冰魄剑气本是至寒，此刻却带着焚尽万物的热意。

锁链被斩出寸许缺口，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暗金光芒反而更盛。

陆雪琪的虎口被震得发麻，这才惊觉这些锁链竟在吸取她的真元——每道锁链上的二字，都在吞噬她对韩林的信任、对正道的坚持。

雪琪！张小凡的低吼混着噬魂棒的尖啸炸响。

他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噬魂棒上，棒身的血纹瞬间暴涨三尺，如血色巨蟒般缠住两道锁链。

玄火鉴的力量从他丹田翻涌而出，在掌心凝成赤红火球，天命算个屁！

当年他替我埋了二十坛醉云露，今天我就替他砸了这天！

火球砸在锁链上的刹那，玉台剧烈震颤。

陆雪琪趁机抽出被锁链缠住的右脚，冰魄剑挽了个剑花，十二道冰棱如利箭般射向金色人脸。

她能感觉到，命阵里的银芒正在疯狂凝聚，韩林的气息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喘息——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胸口，每一声呼吸都带着血锈味。

逆命者，当受万劫！

金色人脸突然张开嘴，无数暗金符文从中涌出，竟要将整个玉台连同陆雪琪、张小凡一起封印。

陆雪琪的冰棱撞在符文上，瞬间碎成冰雾；张小凡的噬魂棒被符文缠住，血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两人同时踉跄后退，额角渗出冷汗——这命罚意志的力量，比他们在正魔大战中见过的任何法宝都要诡谲。

撑住。

低哑的、带着血沫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识海响起。

陆雪琪猛地抬头，看见命钥的银纹突然化作一条光河，直冲天际。

光河尽头，有个染血的身影正破云而来——是韩林！

他的道袍被撕成碎片，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那里还嵌着半块命碑碎片，鲜血顺着碎片边缘滴落，在半空凝成细小的血珠。

命由我不由天！他的声音震得云层翻涌，右手食指咬破，在半空画出一道猩红咒印。

那咒印正是陆雪琪在祖师祠堂见过的逆命纹，此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完整，每一笔都带着焚尽天命的狠劲。

命罚意志的金色人脸终于露出慌乱，十二道锁链疯狂收缩，想要退回虚空。

但韩林的身影已经穿透光河，他左手攥着的命碑碎片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竟将锁链生生熔成铁水。

陆雪琪看见，那些铁水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原来所谓，不过是蚊道人用来禁锢世界的毒瘤。

金色人脸发出尖啸，无数暗金符文如蜂群般扑向韩林。

韩林却笑了，他望着下方仰着头的陆雪琪和张小凡，望着远处重新泛起绿意的大竹峰，将最后一缕本源注入命碑碎片。接着。他轻声说，声音里的疲惫几乎要压垮所有力道，却又清晰得像是就在两人耳边。

下一刻，他的身影如流星般坠向玉台。

命罚的符文追在他身后，却在触到玉台边缘的瞬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陆雪琪和张小凡同时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穿着葛衣的老者，眉眼间的沧桑比青云山的古松还要厚重，他抬手轻挥，所有符文便如冰雪遇阳，转瞬消散。

洪荒初代天道？陆雪琪喃喃出声，想起无咎祖师曾说过，诛仙世界本是洪荒碎片所化。

老者没有回应，只是看了韩林坠落的方向一眼，便消散在云端。

玉台中心，韩林的身影正缓缓坠落。

他的掌心还攥着命钥的碎片，那些银纹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玉屑扎进他的血肉。

陆雪琪和张小凡同时冲上前，却在触到他的瞬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那是命碑最后的护持，要保他最后一丝生机。

韩林！张小凡吼得声线都在发抖，他想去抱那逐渐冷却的身体，却只能看着血珠从韩林的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小的花。

陆雪琪的冰魄剑地坠地，她跪在韩林身侧，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替他合上眼睛——那双眼睛里还凝着未说完的话，像是在说该轮到你们了，又像是在说抱歉，没撑到最后。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韩林额前的碎发。

陆雪琪这才发现，他鬓角竟添了几缕白发——那个总说守剑人要活得像竹子，看着憨实，根里都是劲的少年，原来已经在暗夜里走了这么久。

命碑的金光还在天际翻涌，而韩林的身影，正随着这金光，缓缓坠入玉台中心的暗潭。

潭水泛起涟漪，将他的血、他的伤、他未说完的话，都温柔地裹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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