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汉十六年·秋·祁连山南麓:
成功翻越祁连山主脉的汉军,并未迎来预想中的轻松与胜利在望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疲惫与凝重。
大军驻扎在西海东北方向一处背风的山谷里,营垒扎得歪歪斜斜,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更像一个巨大的、精疲力尽的难民营。
夕阳的余晖给远方的西海湖面镀上一层凄美的金色,却无法温暖营地中弥漫的寒意与绝望。
濒临极限的军队
穿越天堑的代价,远超周云最初的预估。
非战斗减员触目惊心: 一路上,坠崖、冻死、以及死于各种高原并发症(肺水肿、脑水肿)的士兵,累计超过八百人。
这个数字相当于一场中等规模战斗的损失,却无声无息地消耗在雪山之中。战马的损失更是惨重,近三千匹良驹倒毙途中或因极度虚弱不得不被抛弃,许多骑兵现在只剩下一匹坐骑,且状态堪忧。
高原反应的持续折磨: 抵达高原后,缺氧、头痛、乏力、恶心等症状并未消失,反而因为体力的巨大消耗而加剧。
许多士兵面色灰败,嘴唇发绀,稍微走动便气喘吁吁,难以想象他们如何能披甲执锐,冲锋陷阵。
军医官束手无策,这只是身体对低氧环境的自然反应,无药可医,只能靠慢慢适应——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战力评估: 周云和各级将领心知肚明,此刻这支军队的真实战斗力,能保留平时四成已是乐观估计。骑兵冲击速度会大减,冲击力锐减;步兵的负重和持续作战能力更是大打折扣。弓弩手的射程和精度也会因呼吸不稳而下降。
最致命的是给养。清点之后,仅剩三日口粮。草料更是几乎耗尽,战马只能啃食地上半枯黄的草根,膘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中军帐内的沉重
夜幕降临,寒风在山谷中呼啸。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剧烈跳动,映照着每一位将领凝重乃至灰败的脸色。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
周云坐在主位,这位素来以勇悍着称的统帅,此刻也难掩疲惫,眼窝深陷,但目光依旧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帐下诸将。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却清晰:
“情况,诸位都清楚了。我军人困马乏,粮秣将尽,已陷绝地。”他没有丝毫掩饰,直接道出了最残酷的现实,“前有羌人部落,后无退路(翻越祁连山返回的消耗和风险更大),粮草仅够三日。召诸位来,便是要议一议,这最后一搏,该如何搏?”
短暂的死寂后,帐内如同炸开了锅。
一位性急的骑都尉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焦虑与悲观:“大总管!士卒们连站都站不稳,马匹连跑都跑不动!如何冲阵?如何杀敌?此时若贸然进攻山下羌人,一旦其稍有准备,我军…我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啊!末将以为…是否…是否可尝试与羌人谈判?或许可换取一些粮草,暂解燃眉之急…”
“谈判?”另一位资历较老的将军立刻驳斥,他虽也疲惫,但态度强硬,“向那些羌胡低头乞食?我大汉王师的颜面何存?况且,羌人见我辈如此疲态,岂会乖乖交出粮草?只怕会趁机狮子大开口,甚至设计围歼我等!此议绝不可行!”
又一位将领提出:“不如固守待援?在此险要处坚守营垒,多派信使冒死翻山回报,请公孙遗将军或赵兴大将军设法接应…”
话音未落,便有人冷笑:“固守?拿什么守?粮草只够三天!援军何在?翻山送信,九死一生,即便送到,公孙将军部多为步卒,如何来得及穿越祁连山?届时我等早已饿死冻毙于此!”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
“进攻是死,不进攻亦是死!”
争论越来越激烈,悲观、恐惧、焦躁的情绪在将领中蔓延。有人主张分散突围,能跑多少算多少;有人甚至提出丢弃所有重伤员和多余装备,轻装尝试原路返回…各种提议都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帐内一片混乱。
周云始终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知道,将领们的情绪正是全军士气的缩影。恐惧和绝望正在侵蚀这支精锐的战斗力。
周云的决断: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几乎要演变成争吵时,周云猛地一拍案几!
“够了!”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周云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逐一扫过众将的脸庞:“谈判?乞食?我周云丢不起这个人!大汉的铁骑,宁可战死,也绝不跪生!”
“固守待援?更是痴人说梦!我等已深入敌后,如同孤舟悬于海外,唯有自救!”
“分散撤退?哼,祁连山会告诉我等,那是一条绝路!”
他走到帐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指向山下羌人聚集的方向:“如今,唯有一条路!那便是战!”
“我军虽疲,犹有利刃!羌人虽众,却不知我至!彼以为祁连山乃天堑,汉军绝难飞渡,必然疏于防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